施無棄回過神,點了點頭,將袋子拎進屋。原本又大又沉的一個麻袋,現在給種子脫了水就隻剩下輕飄飄一些了。
“明天可能走不了,我看要下雨。”
慕琬問:“那後天呢?”
“後天若不下,路怕也太泥濘了。如果可以,最好還是大後天走。”
“你怎麼知道?因為太悶了麼?”
“不知道。就是能感覺到。”
“我想快點回去。”
“嗯。”
其實無棄知道,她迫切地想回到雪硯穀,回去見娘親和同門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她實在是待不下去了。而且她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他不確定是不是關於葉月君的話題。
“想說就說。”
慕琬有點驚訝地張開嘴,心裡琢磨著該不會被他看出來。但她總覺得提那次的事不太好……畢竟過了挺久。於是她轉念一想,不如問白天的事算了。
“葉月君她……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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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我也覺得。就半個晚上的功夫,哪怕隨便逮一個路人都麻煩,上哪兒尋來一個心甘情願送死的人?默涼也一定能想來是怎麼回事……這麼一來,葉月君一定元氣大傷。”
“她活不了多久。”
“什麼?”
慕琬感覺自己聽錯了。從白天到現在,若是這麼大的一件事,他們怎麼沒有理應表現出的那麼大反應。還是說他隱藏起來了?
“你想想看,除了朽月君外,閻羅魔賦予六道無常永生權利的,僅是屬於人類的部分罷了。葉月君將這身凡骨拋卻,那她的命,也就時日無多了。”
“可、可妖怪不是能活很久嗎?”慕琬試圖安慰自己,“隻要她不出事,老老實實地,也能一直活下去吧?而且就算她有什麼危險,閻羅魔也不會……”
“你不明白嗎?”施無棄捏著鼻梁,“水無君也提到過,若是自願選擇放棄,誰也管不著。而且六道無常的工作,怎麼可能明哲保身?她這是拿命解咒——還不知這咒能不能破。我現在真的十分懷疑那個幻境裡的女妖的目的,但我無從查證,也愁得很。”
他還沒敢告訴慕琬,就算按照女妖說的去做,也要再找到朽月君“幫忙”。這些算盤顯然是他早就打好的。
兩人都沒說話。柒姑娘像雕塑一樣,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像是轉移話題似的,施無棄又嘀咕了一句:“這劍真的很邪門。”
“……怎麼說?”
“且不論方法行不行……這被養過的劍,雖然我能感到它愈發鮮活的生命力,但的確沒有那麼大的戾氣,安分了些。就算沒有這個辦法,為了延續劍主人更久的命,貪生的人發現這個特性一定會走入邪道,殺人成性。”
“默涼不是這樣的孩子。”
“我知道。他的劍總是為彆人而揮,從不為自己。”
天遲遲不亮。本該破曉之時,叫醒人們的不是公雞的鳴啼,而是轟隆隆的雷聲。果真如施無棄所說,下了大半天的暴雨。村子的地勢較高,或許因為一到夏天就會這樣,才選在了這裡。即使有所準備,還是有不知誰家的柵欄被吹垮,誰家魚塘的魚漫出來了。
老人家從昨天白天起就說自己腿痛,果然今天下這麼大雨。所有人都圍在奶奶身邊,照顧她,感謝她,對她說他們馬上就要走了。老人家依依不舍,似乎覺得腿更痛了。
“你們走了,我的孩子們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看我。”她說。
“就快了。這場雨一過,就要入秋了。天涼下來,就盼著中秋,盼著重陽,盼著過年。那時候,他們一定會回來。”慕琬頓了頓,接著說,“我也要回我娘那兒呢。”
“也是,早點回去的好,不能總讓當媽的等著……”
仔細想來端午已經過了,沒有人記得這回事。甚至一路上,除了阿鸞的生辰外,沒人再提過自己的。年幼時倒都記得,隻是連肚子也吃不飽,如今吃穿是不愁,卻再也沒時間想自己的事了。
若這就是成長,人人都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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