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娥露出欣喜的神色,回過頭,注視著那位從天而降的縱火者。
“你怎麼了?”朽月君眼中的嘲弄不加掩飾,“你好像比過去脆弱得多啊。”
這話自然是對葉月君說的。他並未先搭理姽娥,這令她對葉月君頗有成見。她憤怒地盯過去,葉月君已經落到地上,擋在慕琬他們三人之前。她的眼神十分複雜,但有一個人的眼睛在這片火光的映襯下更為憤怒。
默涼是如此惡狠狠地瞪視著朽月君——他從出生以來就沒有這樣討厭過、憎恨過這麼一個人,或說無常鬼。他很聰明地猜出姽娥的幕後黑手正是此人,那一向清清淡淡的目光變得熾熱,仿佛乾枯荒蕪的草原上被一粒火星引燃熊熊烈火,燎原之勢。一種血脈賁張的感覺湧了上來,鬼歎的殺欲被這種情緒所激活,誘使他揮劍衝向那該死的始作俑者。
“即使你那麼看著我也沒有用,那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彆人。”朽月君翻了個白眼,對這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姿態足以火上澆油,“再者,現在也不是猶豫的時候吧?”
“猶豫什麼?”
慕琬如此質問。她嘴上雖然十分凶狠,手上卻悄然拉住了默涼的袖口。她很清楚小涼的心情,慕琬自己的憎恨也絕不比他要輕。可她已經領教到此人的力量和那與之相配的陰毒,絕對不能讓默涼以身試險,重蹈覆轍。衝動不可能解決問題,這點對難得衝動的人也一樣。
朽月君側目審視,瞳孔紅得妖冶。
“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裡浪費時間?不覺得有更重要的事嗎?”
不難猜測,他的出現是一種糟糕的預示。不知返魂香的事怎麼就給他知道的,恐怕唐赫也在附近,說不定已經與施無棄交起手了。距離醜時還早,但朽月君為何現在就大大方方地出現了。難不成,他們還不確定香爐的位置在哪兒,所以提前來索取信息……
“行了,快去救你們的施掌櫃吧。”朽月君輕輕落到地上,拍了拍衣擺,語氣裡三分不屑,“之前他已經和唐少俠在河對岸打起來了。你們去得越晚,時間越是緊張。”
總感覺有詐似的,他們都沒有動身。周圍的火焰還在劈啪燃燒,沒有減弱,但也沒有擴散。火焰形成了一個環,卻是殘缺的,開了口,簡直擺明了要放他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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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朽月君瞪向他們,“給我點時間,和同僚敘敘舊。”
“朽、朽月大人,您怎麼……”姽娥摸不著頭腦,有些急切地問。
葉月君轉過身,遠處的火光令她的剪影形成明顯的鳥妖的輪廓。
“走吧,沒事的,施少俠那邊更要緊。”她的語氣很鎮定,也很坦然,“但在那之前,請你們照顧好這個孩子。”
這下倒是能確保朽月君沒給他們下絆子了,畢竟江豆豆這孩子很重要,他不能下手。默涼還有些擔心地看向她。畢竟,他們之間還有很多沒說開的話,未解開的結。但時機絕不是現在,慕琬也很清楚。她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將他們往火焰缺口的方向拉扯。
默涼一向很懂事的,但他頭一次如此想要反抗,卻如此不甘地用殘餘的理性說服自己。他們都知道,讓鬼歎在此時占據他的理性絕不是好的選擇。默涼就這麼一點一點被拉開了,他任由慕琬對他生拉硬拽,自己的腳步毫無規律地挪動。慕琬能感到,他的身體就像鐵塊般沉重,也像鐵塊一樣冰冷。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葉月君的方向,盯著她黯然而蒼涼的眼睛。
直到他離那雙眼睛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到朝目光中央聚攏的火幕遮擋了一切。
“您就這麼放他們走?”
姽娥依然不解,她還在空中懸停,彎下腰,有些急切地說。
“那你還不去追?”
“啊,是!”
這方被烈火點亮的夜空之下,便隻剩下兩個人了——兩個非人的六道無常。
他們都沒有什麼動作,隻是相互對視著。兩人的神情是截然不同的,一個冰冷、疲憊,帶著一種淡然的、經曆了發酵與壓製的憎惡;一個熱烈、譏刺,帶著打趣性質與不加掩飾的輕視。相同的是,兩人從上到下都由衷地擴散出一種骨子裡的高傲,與生俱來。
“你對自己可真是狠得下心。”朽月君搖著頭咋舌感慨,“不後悔嗎?”
“沒什麼可後悔的。”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想必你這次來,不僅是為了返魂香吧。”葉月君輕歎了一口氣,“恐怕是那位大人授意,要清理門戶了吧。”
“嗯?你這麼聰明倒是省了我的解釋。我還擔心我說了緣由,你覺得我在找借口唬你。”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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