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是紅磚壘起來的,可以從外麵暗黃泥漿脫落的地方看出來。它有窗子,很矮,得彎下腰才能碰到。裡麵黑漆漆的,君傲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她大膽地伸過頭,想探進去看看,卻撞到了結實的紙窗上。原來糊窗戶的紙也被塗黑了,裡麵不知有沒有光,反正沒照出來。他們又繞著這兒走了一陣,一扇門也沒有看到。
白涯又停在一扇窗戶前。他伸手摸了摸紙窗,很熱,想必裡麵溫度很高。從這薄薄的地方也能聽到裡麵傳來的動靜咕嚕嚕,咕嚕嚕,像是黏稠的岩漿在緩慢地翻滾。他不禁想,這麼低矮的大房子,裡麵究竟能放下什麼器械呢?
有人忽然貼著牆迎麵走來,他們先是一怔,各自暗暗做好迎戰的準備。結果那人也隻是與他們擦肩而過,看都不正眼看他們。既然有人來,那就是有路了。於是三人也貼著牆走下去。果不其然,圍繞著建築,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條朝下的溝壑。階梯純粹是挖出來的,也沒有護手,旁邊就是地下的土牆。很窄,一次隻能讓兩個瘦弱的人並肩通過。
“我說呢……”傲顏明白了什麼,“原來是下沉的建築,還有很高的空間呢。”
柳聲寒分析道“恐怕是樹木的高度有限,就隻能朝下挖了。”
“我先下去,你們小心身後。”
白涯抽出了刀,率先前去探路,另外兩人緊跟著他。下麵很黑,隻有一盞破舊的小燈,光太弱,仿佛一聲咳嗽就能震滅。他摸到一扇破舊的木門,上麵皸裂的皮簡直紮手。
他緩緩推開門,將刀探進去,人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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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浪撲麵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他前所未見的光景。
人,到處都是人,比外麵要多許多。他打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就有數百人。他們是上哪兒抓來這麼多勞工的?難道,就沒有誰的父母,誰的兄弟,誰的愛人說自己家的人走失了麼?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白涯自己又很快給出了解釋隻要讓他們忘了、讓他們不要計較、讓他們彆說出口。南國雖然相對人少,可供居住的地形卻不多,因而人口稠密,不同時段兒不同地段兒少幾個人……也不至於不轉。
緊隨而來的君傲顏也覺得,這裡沒有廠子的氣氛——至少,據他們所了解的、見過的廠子都不一樣。應該有人忙裡偷閒的聊天,還有抬重物時的口號,以及零零散散的其他對話的聲音。雖然不大,怎麼說也得鬨哄哄的吧。可這兒還是一點人聲也沒有,大家有規律地相互往來穿梭,在一口又一口大鍋大罐前,熟練地將這樣又那樣的東西傾倒進去。
這裡還有很多他們從沒見過的器械。或許是用於洗滌、研磨、攪拌之類的大型工具,都需要兩個以上的人一起操作。那些勞工雖然看上去都不像是專業的工人,僵硬的肌體記憶卻令他們的動作十分流暢,配合的天衣無縫,每個人的動作都像是被計算過的,每個人的行為分工也統一有秩。
當然,也有受傷的人,很多。多半是不同程度的腐蝕,傷口或疏鬆潰爛,或遍布密集的水泡。最誇張的那個,大半張臉都是青綠色的,仿佛武國的修羅,身子卻病懨懨得多。很多人隨時會倒下一樣,迎接他們的,大概是變為黑色蜂巢框架的命運,亦或是被拆分,進入某個工具,成為什麼藥物的一部分。肢體殘疾的人也有,少,這些人中有先天的,也有後天的。先天殘疾的好騙來,後天殘廢的大約是在廠子裡弄的了,沒怎麼好好處理。雖然上了什麼藥膏,沒有繼續潰爛、感染,但看上去就是選擇了成本最低的方式,維持生命和行動,僅此而已。在這裡沒有任何安全的保障可言,他們隨時都會死去。
“這是什麼地方?”傲顏驚呼,“地獄嗎?!”
“瞎說什麼呢。”
這是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有些高亢,蓋過了器械的運作聲。
“晏、晏??”
君傲顏訝異地指著慢慢走來的熟人,語氣訝異得無以複加。白涯還沒看向那裡,但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兩把鋒利的刀立刻指了過去,能聽到“呼——”的刀鳴。
蛇妖閒庭信步,在自己家後院兒似的悠閒。他一步步慢悠悠地晃悠來,慢條斯理地說
“就知道你們會來。”
“這藥廠和你也有關係?”
柳聲寒側眼看他,微微皺眉。看來這一切都遠比他們想的要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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