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摸透了我的底,還給我這種東西……說吧,你到底來乾什麼?我話先說在前頭——這把刀,我不能要。”
朽月君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幾分疑惑。他的語氣中帶了些許不可置信:
“你確定?也不多想想麼?雖然人類在接手之前多少會猶豫一下,不過都隻是因為不確定而客氣一下。你倒好,一上來就這麼堅定地拒絕,真想不到。”
“很簡單的道理:你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地塞給我這種危險的東西,恐怕是要讓我承你的人情。這樣一來,如果有什麼事你要讓我去做,得了好處的我都沒有理由拒絕。這把刀若真是燼滅牙,恐怕不是你的禮物,而是你用以挾持我的把柄。而且聽上去,你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是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的道理。”
“……不錯嘛!能想到這麼多,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朽月君揚起眉,“不過耽誤了這麼久,天都黑了,也該切入正題。嗯——不如找個說話的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
言下之意,他一副要登門拜訪的樣子。畢竟附近除了尹歸鴻的家,也就是老獵人留下來的房子之外,再無其他去處。朽月君說著,自顧自地向前走去了,尹歸鴻一愣,立刻提起手邊的水桶追了上去。但不知為何,朽月君的背影總和自己有一段距離,即使他覺得自己已經跑得很快了。再怎麼說手裡拿著重物,還不能灑,他跑了一陣便停下來調整了一下握捅的手勢。一抬頭,那無常鬼已經不見蹤影了。他皺起眉,但腳下不再著急。等他憑借對這山路的記憶摸黑回到屋前時,看到窗裡有亮光。推開門,朽月君竟已經“私闖民宅”,坐在那張老獵人生前最喜歡的藤椅上,看上去悠閒極了。
“彆坐那兒。”
尹歸鴻放下水桶,將另一手的刀扣在桌上。如此命令對方,倒還挺有氣勢。不過朽月君沒聽見似的,一副反客為主的模樣。尹歸鴻已經沒有心情發出第二次警告了,但是,先不論他是否奈何得了這家夥,如果現在就擺出敵對的態度,恐怕他就不會老實交代自己想聽的事了。而且,朽月君將這點拿捏得很好,真教人窩火。有氣卻撒不出,這便是理性的代價。
“得了吧,這兒也沒其他像樣的地方可坐。你那張凳子麼?擱火裡搶救出的老木雕也不比你這舊板凳更有藝術價值了。”
第(2/3)頁
第(3/3)頁
“你……”
“行了,自己家,坐啊,客氣什麼?”朽月君故意這樣揶揄,“不來點茶麼?你是這樣招待客人的?”
“水在桶裡,要喝自己去燒。”
朽月君笑著搖頭,將靠在椅背的身子直起來,重心放到單條支撐著自己的二郎腿上。他伸出手臂,勾勾手指,一道細細的水流便從門口的桶中引來,落到麵前的杯子裡。他又用手指畫了個圈,細小的火焰便圍繞在杯子周圍,使水升溫。很快,杯裡的水麵泛出小小的氣泡,冒出白色的嫋嫋細煙。尹歸鴻的確被震住了——這樣靈巧而直觀的妖術已經充分說明,即使在言語上,自己也還不具備與這妖怪正麵抗衡的資格。
真他媽憋屈。
朽月君一手端起杯子,弓著背,視線自那細碎的劉海下投上來,盯著端坐的尹歸鴻。
“不用把背挺得筆直,已經沒人這麼要求你了。”
“用不著你操心。有什麼話,說完就帶著你的刀趕緊走。”
“唉,既然都打算聽了,何必這麼草草下了定論?”朽月君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接著說,“我想想,該從哪兒先說起比較好呢……啊,剛被收養時,你養父查過你的身世,這事兒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他直接告訴我了。因為我來路不明,十來歲的小孩也具備撒謊的能力,所以多留個心眼打探一下,是再正常不過的。”
“不錯。你家出事那天,你十一歲又一季……雖然你可能不想重新回憶,但我不得不建議你回想起來。你的父母、一對老人、你的叔父、你的一位哥哥和一位姐姐,甚至……你母親懷胎八月的肚裡的孩子,他們究竟——死於誰的手中?”
尹歸鴻的瞳孔驟放,他攥緊了杯子。
他分明已經平靜很多,但此刻卻仍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這是他有意埋藏起來,實則是記憶中最鮮明的部分:不是“誰”,而是“哪些人”。
“……左衽門。”
齒間摩擦的聲音如巨石崩裂。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