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月君不說話。她在等瀧邈的陳述走向尾聲。
“但我終歸不會成為人類,純粹的人類。形式上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心,這是您與其他朋友都曾告訴我的道理。但我很清楚,人之所以為人,有太多的原因……但凡體驗過成為其他什麼的感覺,一切都是回不去的。”
“唔,你是這樣想的啊。”卯月君點點頭,“不算太壞。”
瀧邈降低了聲音:“您不會……覺得失望嗎?做了這麼多努力,我如今卻——”
“不,怎麼會呢?”她放下杯子,凝視著瀧邈的眼睛說,“我當初對他們說,願意親自帶著你,就不曾說什麼讓你成為真正的人……這樣的話。我過去就說,重要的是你的想法,現在亦是如此。如今你說的這番話,不正是自己的所思所想嗎?這一切不都是值得的麼?”
“……謝謝。”
“不必道謝。我隻是……帶著你罷了。六道無常非人非妖,非鬼非神。以我們的視角與立場帶著你,對你而言一定有好處——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我之前不也說過,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做六道無常嗎?”
瀧邈搖了搖沉重的頭,說:“您彆再開這種玩笑了。說起來……我原本想對您說的,應該是如月君的事才對。”
“我記得。但你方才說的這些話,已經讓我猜到了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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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瀧邈並沒有意識到。
“嗯。你一定覺得,如月君若由非己之物還原肉身,便不再是原來的她了。哪怕她的意識得以回歸,也與以往的她大不相同。”
“唔,呃……是,但也不全是。”瀧邈試圖解釋著,“我想這個過程不夠安全,不能保證醒來的她真的是如月君。一方麵,我知她本就是……由屍體凝聚了無數自發的、渙散的意識成型,並慢慢凝聚出了自我的人格。現在,她的軀體被打散重組,還摻了雜物,她……”
卯月君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瀧邈能讀出這層意思。她頭上的花兒還很鮮豔,但不少花瓣已經脫落了。落在桌麵上、地上的花瓣,脫離了靈力的供給很快就枯萎了。它們就那樣蜷縮起來,看上去十分可憐。
“你說了那麼多深邃的事,擔憂的卻是技術上的、淺顯的東西。這是不是說明,你也在隱隱擔憂著彆的什麼?”
“她的肉身終歸是人類——可未來還是嗎?她還能以人的立場……”
瀧邈沒有再說下去。
卯月君以沉默回應。她嘴角那淺淺的溫柔的笑依然還在,但在瀧邈的眼中,這顯得有些勉強。他知道,出此下策實在是情非得已,這些正直的無常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冒這個險。可他們屬實是沒辦法了,如月君的一部分已經銷毀,一部分根本不在人間。就連在人間的一小部分,也葬身獸腹或是到了永遠無法尋回的地方。不如說現在能湊出一半來,已是奇跡。
該死的妄語!
“我不想說那些空話……那些,隻讓你我相信她的空話。為何你、孔令公子與百骸主會在此處?連霜月君也不遠萬裡地要回來……這不僅是情懷,還有——防止意外的發生。如月君在意識覺醒之初,也是個隻會傷人傷己的瘋子,我們要避免這場悲劇再度發生。”
“怎麼做?控製她?消滅她?”瀧邈心中所猜想的部分得以落實時,仍然有些激動,“這算不算……算不算那位大人禁止的——創造生命?然後,還要銷毀?”
卯月君沒有給出答案,但她回應了上一個話題:
“不論她是否是人類的立場……六道無常中,不也有一位妖怪嗎?”
“可——”
瀧邈所憂慮的另一件事,又要得以落實了。
那位妖怪的種種惡行——奈落至底之主都不曾降下懲罰。
甚至說是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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