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九爺擺擺手,他的話戛然而止。曲羅生心神領會地退下,重新站到他身後去,斜靠在牆上。曲羅生從口袋裡抽出一對白色手套,優哉遊哉地戴上,再度抱起雙臂,仿佛現下發生的一切又與他脫了關係,而他隻是戲台下的看客罷了。
檢查了玫瑰光潔的枝乾,持花者滿意地點了點頭,越看越喜愛。比起滿地殘渣的前身,手中含苞待放的插花更能吊住九爺的興趣。
他聽到略帶遺憾的聲音:“還是太貴重。要我說,這龍和鳳,裁一個便夠了。”
他想說,“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卻又心驚膽戰,沒那個勇氣。他不知道九爺的手段,也正因為不知道,才比知道更可怕。他隻聽人家說殷社現任的老大陰毒無比,曾家中排行老九,加上姓氏,落得“陰九爺”的名號。可真見了其人,從“以貌取人”的角度看,他知這不是什麼惡鬼羅刹的麵孔,反不那麼恐懼。直到現在,他還抱著一絲天真的希冀:或許腿上這一槍,也隻是同他一樣的手下人照章辦事罷了。
許是屋裡確實太熱。九爺將冰涼的玫瑰從臉的一側,挪到另一側貼上,和聲和氣地說:
“唉……看你嚇的。逗你玩罷了,彆當真。我難為大老板手下的嘍囉又有什麼意思?總不能真是嘮乏了解悶吧。有這會功夫,我出去摸把棋牌,搖局骰子不是更好?對了,你來我們這兒玩過麼?”
“沒有……”
“那太可惜了。人活在曜州,總該來我們場子痛痛快快地玩一把。這樣,我們賭一場。桌上骰盅裡有兩個骰子,你來搖。通常不是以七為界麼?倘若加起來恰好是七,也放你走。但凡大於七……你就得去見你的弟兄們。你隻有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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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一震。
冷汗又從額頭滲下來,甚至他感到自己整個後背都濕透了。這隻是在九爺話音剛落的瞬間發生的事。甚至,腿上的傷都不再作痛,他隻剩下麻木。他僵硬地拉扯硬化的身軀,交錯挪動膝蓋,伸出顫抖的手去夠眼前的竹筒。
他先掀開確認,裡麵確實有兩枚骰子,一個三一個四,恰好是七。他本是會玩骰子的,奈何太過緊張,手上都是汗,握不住骰盅。因為他實在害怕了,抖得厲害,一枚骰子從沒蓋嚴的骰盅下滾落,跑到九爺坐著的沙發底下去。
他怎麼敢去撿?心口壓著的雲翳像是增加了分量,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沉重。九爺沒有發話,他隻得謹慎再謹慎地握著骰盅,哆哆嗦嗦地抬起竹筒。它好像塊重千斤的石頭。
在看到密密麻麻的六個點時,他的腦子嗡的一下。
完了,沒救了。怎麼可能再小於七呢,怎麼可能……
他沒敢揭開,隻用痛苦而淒涼的眼神看向對麵的人。他的絕望已透露太多。九爺單用一手平靜地捏碎玫瑰,紅色的液體緩慢地從指縫裡蠕出。
這是個不祥的信號。
求生的本能讓他忽略傷口的劇痛。他猛站起身,欲衝出房門。可在他僅昂起前半身時,曲羅生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擒住他的手臂,一手按在他的後腦勺上,發了狠地撞向茶幾。
玻璃“砰”地炸開,支離滿地。這巨響令沙發後的兩人也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獨九爺沒聽見似的無動於衷。隻這一下,那人完全不動了,紅黑色的血跡緩慢地順著碎玻璃的縫隙蔓延。一同摔碎的花瓶有水擴散,將濃稠的液體稀釋。
沙發上的人彎下腰,兩指穩穩夾住那枚骰子,確保它朝上的那麵始終是朝上的。
“唷,真可惜。”
指間的一點殷紅好像一粒血跡般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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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shuba.h7t.bi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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