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消弭在夜空中,未曾留痕。
孫德寬在一旁愣愣地看著,隻覺得自己好像跳過了一大段劇情。
這都是啥跟啥啊?什麼承諾?什麼懷疑?什麼契約?
我是誰?我在哪兒?
林辰握著鮮血淋漓的青蛙,和女老師並排站在池塘邊,目光微凝。
齊斯一直沒有切斷意識連接,他因而將兩人的密謀聽得清清楚楚。
從最早盧子陌自述困境求助,到齊斯直陳利害,以及最後達成協議……
血淋淋的利益關係被**裸地擺在眼前,兩人就那麼輕易地決定要置某一個人於死地,林辰感覺自己進入遊戲到現在塑造的認知出現了一絲裂痕。
那個從始至終對他溫和以待,助他通關的大佬,竟然也會有這樣冷酷殘忍的一麵嗎?
可是,齊斯為什麼要讓他聽到這些?
不可能是忘了意識連接的存在,估計是因為信任他,所以才不對他遮遮掩掩……
那他該怎麼辦?
林辰一向做不到主動害人,哪怕在副本裡,也不能接受謀殺的行徑。
以往要是聽到彆人的密謀,他一定會立刻揭發,再不濟也會分道揚鑣。
但現在,對方是齊斯,是救過他一命的齊斯……
齊斯雖然有很多惡趣味,但絕對是個善良的好人,怎麼可能主動害無辜的人呢?
林辰在腦海中回放齊斯和盧子陌的對話,逐漸回想起一些細節。
黃小菲獨斷專行,視人命為草芥,而在副本最開始,齊斯負責接起電話,大概率和他當時的處境類似,正在被人脅迫。
脅迫齊斯的人,很可能就是黃小菲。
如果真是這樣,那黃小菲就是禹琨那一掛的存在,死不足惜。
林辰想到自己之前,因為一時的優柔寡斷,沒能救下被禹琨殺死的玩家,眼神微黯。
從盧子陌的話語中可以推知,齊斯有一個能夠控製他人的契約類技能,之前明明有那麼多機會騙他簽下契約,卻隻字未提,明顯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屠殺流玩家。
人家那樣信任一無是處的他,他又有什麼資格在未知全貌時懷疑人家?
“林辰,你在想什麼?”女老師忽然轉過臉麵向林辰,淺灰色的眼睛目光幽幽,“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經常走神。”
“啊?我沒想什麼……”林辰如夢初醒,連忙道,“我就是在擔心能不能在今天找到出口,那麼大個池塘……”
女老師頷首,移開眼,看向醫院大樓的方向:“鬼來了。”
醫院門口的大團白影已經能囫圇看出形貌,半腐爛的女鬼們拖著長長的臍帶向池塘湧來,一路發出蛇蟲爬行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孩子……我們的孩子……”
她們的呼喚如同夢囈,癡迷而狂熱。
孫德寬不寒而栗,胖乎乎的身子左右跳了兩下,躲到齊斯和盧子陌的身後。
齊斯不言不語,高高舉起手中的長柄勺,向池塘中一翻手腕。
紅色的死嬰落入水中,發出“咚”的一聲脆響,驚碎一池死寂。
“呱呱呱”的蛙鳴聲響了起來,起先微小而細碎,像是表達被從睡夢中吵醒的怨念,很快又變得高昂,唱起了歡樂的歌。
水花一蓬接一蓬地濺起,藍色的青蛙和綠色的青蛙從水底上浮,跳躍著湧向入水的死胎,貪婪地啃咬起來。
“孩子!孩子!”
女鬼們的叫聲變得淒厲,好像正在遭受齧咬之痛的是她們自己。
她們揮舞著雙臂向池塘狂奔,腐臭的風洶湧襲來,又沒入黑沉的水麵。
她們爭先恐後地跳進池塘,瘋狂地抓住一隻隻遊向死嬰的青蛙,塞進嘴裡。
青蛙們不甘示弱,轉頭跳到女鬼們身上,死命地撕咬她們的腐肉和臍帶。
零碎的血肉簌簌地落下,淡粉色的池塘逐漸呈現水紅乃至緋紅的色澤。
蛙鳴和慘叫此起彼伏,伴隨著濺起的水花,已然看不清戰況。
齊斯靜靜地站在池塘邊,嘴角噙著詭異的微笑,好整以暇地觀看一池鬨劇。
孫德寬想看又不敢看,視線天上地下漂移,放哪兒都不是。
盧子陌的注意力則完全不在池塘這邊。
他凝望著醫院大門,看到穿黑色緊身衣的女人踏著一地慘白的月光款款走來,右手不自覺地滲出薄汗。
反抗黃小菲的想法早在很多年前就在他的心中埋下種子,並在一次次嘲笑、挑逗和頤指氣使下生根發芽。
詭異遊戲則以極端的情況將絲縷的惡意放大,並提供了付諸實施的機會,反抗之心日漸枝繁葉茂。
一個個副本過來,其他玩家不是對黃小菲言聽計從,就是對她敬而遠之,隻有這個副本的齊斯明確表露過敵意,且隱隱壓了她一頭。
盧子陌意識到,機會來了。
黃小菲一步步走向池塘,麵容隨著距離的拉近在月光下變得清晰,盧子陌的心臟砰砰狂跳。
在隻有一步之遙時,女人忽然抬手掐了個手勢。
一條紙鎖鏈從地下衝出,如毒蛇般緊緊絞住青年的雙腿,向後狠狠一拽。
盧子陌摔倒在地,臉色驟變。
在他想明白發生了什麼之前,就見黃小菲俯下腰身,衝他冷笑:“盧子陌,這些年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