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白光穿過窗欞,照亮潔白的病房。
盧子陌的指鬼羅盤大大方方地放在矮桌子上,孫德寬的兩個道具都收在道具欄裡。
門外的走廊在幾秒間蘇醒,腳步聲和餐車移動的車輪聲打破寂靜。
“珍惜糧食,杜絕浪費,早餐必須吃完!”
“吃好早餐,響應政策,及時收聽廣播!”
和前幾日一模一樣的吆喝如期而至,敲門聲依次從遠方的門洞響過來,越來越清晰鮮明。
“咚咚咚!”
房門上響起急促的敲擊聲。
盧子陌爬下床,快步走過去,推開房門,從護士手中接過兩碗蝌蚪湯。
最開始的時候,護士送來的蝌蚪湯足有四碗;在黃小菲死後,她便隻送三碗過來了。
從數量上類推,藍青蛙醫院這邊還活著的玩家,確確實實隻剩下兩人了。
盧子陌將一碗湯遞給孫德寬,自己拿著另一碗湯走到窗台邊,儘數傾倒出去。
果然沒聽到失敗率增加的提示。
他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耳朵敏銳地捕捉到熟悉的腳步聲。
他知道,副本複刻出的“黃小菲”來了。
瘦長的黑衣鬼影從門外徑直走進病房,麵容姣好的女人雙目空洞,像是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般自顧自地躺到床上,大睜著黑色的眼睛看潔白的天花板。
矮桌上的羅盤指針忽然飛速轉動起來,轉了半分鐘才慢悠悠地停下,指向病床上的“黃小菲”。
看來,這個“黃小菲”的性質是鬼怪。
沒過多久,又有一陣腳步聲響起。
穿白襯衫黑長褲的青年以和“黃小菲”如出一轍的步調,筆直地迎麵走來。
蒼白的臉、猩紅的眼、因冰冷而凝結在身遭的霧,各個因素結合在一起,使他比“黃小菲”還要像鬼。
“程安。”
盧子陌平靜地念出不速之客的名字。
他昨晚沒在手術室堵到齊斯,又從護士口中聽到“程安失蹤”的消息,心裡已經認定了叫做“程安”的青年死於院長辦公室裡。
對方在副本的刷新機製下,以複刻的形式回到病房,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縱然如此,盧子陌依舊有些疑慮。
他看向孫德寬,正要叫後者掏出菜刀,再砍斷青年的脖子一次,卻見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胖子直勾勾地盯著羅盤,目露驚疑之色。
“小盧啊,你……你看那羅盤轉成這樣子,是啥子情況?”
盧子陌移動視線,隻見指鬼羅盤的指針又一次飛速轉動起來,這次遠比上次更快,轉成了一團棕櫚色的殘影。
“沒有彆的情況,隻是說明進來的也是鬼怪罷了。”盧子陌淡淡道,“我這個道具好就好在可以實時做出判斷,不怕有漏網之魚。”
“哎呦我去,這聽起來不錯啊!”
兩人說話間,殘影沉澱下來,鏽蝕的指針指向後到的青年,靜止不動。
道具不會出錯,看來“程安”如假包換地死了,成了鬼怪,不知為何比黃小菲還要危險。
這樣的存在還是不要主動去招惹為好。
盧子陌收了讓孫德寬砍一刀試試的打算,安靜乖巧地靠邊站定,對青年施以注目禮。
青年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兩個人類的勾結,麵無表情地走向靠窗的床位,和盧子陌擦肩而過。
有一瞬間,盧子陌感受到一股幻覺似的冷風,貼著他的耳朵如刀子般刮過。
不,那不是幻覺!
盧子陌看到一枚猩紅的靈擺從青年的袖口彈出,拖拽著烏黑的鎖鏈向他飛來。
他下意識抬手去擋,尖銳的擺錘穿掌而過,帶來冰冷和麻癢的痛感。
他的餘光看到遠處的“黃小菲”向他伸手,似乎是想像以往無數次那樣為他擋去攻擊。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沒有意識的鬼怪大多遲鈍,更何況身無長物。
咒詛靈擺直直地沒入盧子陌的心口,攜著一綹綿長的血線劃過虛空,撞上背後灰白色的粉牆,發出“篤”的一聲輕響。
盧子陌的屍體向後栽倒,剛好靠坐在積攢了血泊的牆角。
他到死都沒有想明白,已經變成鬼怪的齊斯為何會突然對他出手。
孫德寬直到盧子陌倒下的那一刻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骨碌翻身下床,舉起菜刀向齊斯衝去。
他和盧子陌的勾結顯而易見,齊斯不會放過他的……搏一把才有機會活下去!
然而,在看到青年氣定神閒的表情和明顯不屬於活人的氣質後,他到底沒敢將刀劈下去,反而腿一軟癱坐在地。
“程……程哥,我對不起你!我就是一時間腦子不好使,被那個小子騙了!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過去幾天和齊斯相處的情景曆曆在目,孫德寬不認為自己能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打贏他,反而有可能激怒這個瘋子,被他殘忍地折磨致死。
如果盧子陌還活著,如果兩人沒有放鬆警惕,還能聯手一波將人製伏;可惜沒有如果,盧子陌都被一擊秒殺了,他還玩個毛啊?
局勢瞬息萬變,他已經失去了唯一的機會,還不如說點好話,至少能死個痛快,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齊斯對孫德寬的心理早有預估,默默退開幾步,歎了口氣:“你先起來,安靜點,否則我把你切碎了塞進桶裡。”
孫德寬聽出了齊斯不想立刻殺他的潛台詞,連滾帶爬地縮進角落,生怕礙眼。
齊斯悠哉悠哉地走出門,彎腰端起放在門口的一碗蝌蚪湯,折回窗邊,將裡麵的湯汁儘數倒光。
半個小時前,他提前來到走廊,在路口處堵住了備餐的護士,取走了將要送往404號病房的一碗湯。
他扮演的“程安”人緣不錯,提前拿走自己的早飯也很合理,護士沒說什麼就答應了。
也正因如此,盧子陌和孫德寬隻收到了兩碗蝌蚪湯,並且出於昨天養成的慣性思維,以為這個地界隻剩下兩個活著的玩家。
齊斯放下空碗,走到蹲著藍青蛙的角落。
早晨六點整的刷新後,他裝著藍青蛙的背包不出所料空了下來,他才不得不回到病房,尋回這隻好用的藍青蛙。
青蛙鼓著紅色的眼睛和白色的肚皮,狠狠地瞪視黑發青年。
齊斯手腳麻利地用毛巾將它一裹,塞進背包。
做好一切,他終於放棄了壓抑自己,輕輕咳嗽起來。
剛才孫德寬衝向他的時候,有汗珠甩進了他的氣管,頃刻間帶來灼燒似的疼痛,如今依舊火辣辣的難受。
他由此知曉成為鬼怪後的另一重負麵效果:
任何活人的觸碰都會讓他受傷,任何活人的體液對於他來說都是毒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