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強製力約束,物主已經被控製住了,沒有反抗的能力,這種情況下誰還物歸原主誰就是傻子!
程平緊緊握著海神權杖,感受著手心下如有生命的搏動,狂喜在臉上分裂出咧到耳根的巨大笑容。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一隻巨大的金色眼眸的虛影,隔著黃色的雲層和鎏金的海洋向他投以注視,平靜地與他的靈魂水乳交融。
這就是神嗎?他這是……要成為神了嗎?
觸手的虛影毫無預兆地從海神權杖中伸出,纏住程平的手臂和脖頸,不容拒絕地紮入血管,在各個經絡腔道間爬行。
強烈的痛感敲碎美夢,激起生物本能的恐懼和絕望。
是奪舍!
程平終於察覺到了危險,卻已經來不及了。
身軀被失去理智的邪神占據了大半,人類的靈魂在碰撞的瞬間化作齏粉。
【規則……汙染……獻祭……】
【罪惡……進食……夢魘……】
重新擁有軀殼的神本能性地發出能令普通生靈瘋狂的呢喃,屬於人類形體的雙腿融化了,無數觸手像綻放的花朵一樣向四麵八方延伸,怯生生地觸碰和探索陌生的環境。
有一根觸手觸到了池塘中央已經完整的聖母抱嬰像,觸電似的抽回了一些,又試探性地纏繞上去,不確定地進行問候和感受。
祂得到了回應,來自本源的記憶不會誤判。
祂像是終於見到母親的孩子那樣,每一個腕足和吸盤都傳遞著久彆重逢的喜悅。
【世界樹本源化身的生息之主】
【司掌創造與湮滅的死亡主宰】
【孕育海陸空風雨的聖潔存在】
……
“你看到或者聽到什麼了嗎?”女人淺灰色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齊斯。
“看到了一串陌生的三行神名。”齊斯說,“需要我向你複述一遍嗎?”
“沒必要。”女人搖頭,“祂就要真正地湮滅了。”
……
池塘邊,一道黑衣黑發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降臨在林間的陰影中,金色的眼眸掃視過已經不成人形的程平,最終落在池塘中央的聖母抱嬰像上。
從天而降的血雨將池水染成紅色,珠簾似的雨線為雕像披上紗衣。
無數**白色的手臂從雕像的後背生出,像海葵似的無規律地揮舞,朝周圍灑下一滴滴潔白的水珠。
落地的水珠迅速生長,成為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獸,有的是一團紐結的觸手,有的是長滿細密牙齒的圓球。
“黎。”
天地間回蕩的風聲平靜地叫出來者的名字。
黎置若罔聞,麵無表情地走向程平,抬起左手向前虛抓,從程平的身體裡硬生生揪出一個虛影。
虛影的上半身長著三隻魚頭,下半身長滿密密麻麻的觸手,赫然是《無望海》副本中雕像所描繪的海神!
“我在你的靈體上種下了一個錨,你果然被祂召來此處了。”黎伸出右手,握住海神權杖,向池塘中央的聖母抱嬰像走去。
海神被黎單手鉗製,不甘心地扭動著身軀,觸手胡亂地往黎身上抽打和纏絞,無奈所有攻擊都像是落到了虛處,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甚至都沒能阻撓黎的腳步。
黎踏入池塘,腳尖穩穩地點在血色的水麵上。
降臨在石像上的邪神好像終於注意到了祂的到訪,額頭上裂出無數條縫隙,純黑和純白的眼睛交錯排列,直勾勾地盯著不速之客。
血雨不停地下,石像腳下新生的怪物們衝向黎,卻在幾步開外被無形之力掃落在地。
潔白的手臂緊隨其後,比絲帶還要柔韌地纏向黎的脖頸,卻停擱在幾厘米之外。
石像附近的虛空中,千萬個生靈齊聲不甘地哭嚎。
祂意識到了祂複生後力量的不足,不是祭品數量的問題,而是獻祭之物成色有異,使得祂的神力來源變得駁雜。
祂開始排查那一千零一具被扔進池塘裡的屍體。
女屍,女屍,同時象征生與死的孕婦屍體……男屍……
是的,一千零一具屍體裡,竟然有三具是男屍,而且就是這幾天死的!
石像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憤怒地詛咒對祭品做手腳的人。
黎已經行至祂身前,單手高舉海神權杖,直直刺入祂的腹部。
槎椏根須般的裂紋在創口處延展,在幾秒間蔓延到雕像的全部,像羅網一樣將其籠罩,並在聯結成片的那一刻炸開。
崩碎的石塊落入血色的池塘,發出接二連三地“咚咚”巨響。
海神的虛影在無聲地哭泣,位於遠方的無望海忽然下了一場毫無預兆的金色的雨。
綿延不斷的響動中,黎輕聲說:“母神,安息。”
……
“祂死了。”女人側耳聽著風聲,說,“祂隻剩下一抹本能驅動的意識,死得並不安寧,你我皆是祂的怒火所向。”
齊斯的意識懸在思維殿堂的上空,看著記憶中剛獲知的三行文字散成筆畫的碎片,變得無法辨識。
他仿佛聽到了悲切的哭聲,那遊走在思潮底部的哀傷是那樣的有感染力,連帶著他也心情低落了一會兒。
“是因為我們都對祂的祭品動了手腳嗎?”齊斯明知故問。
想想也是,他和女人做的唯一相同的事,便是替換了充當祭品的屍體。
他在被困停屍間時,順手對換了一具無名男屍和一具孕婦女屍的手環。
女人則是將禹琨的屍體混進了孕婦屍體的行列。
“你好像知道很多。”齊斯注視著女人,微笑著說,“我有理由懷疑這個副本牽涉到詭異遊戲更本質的東西,不像表麵上看到得這麼簡單。”
女人也笑了一下,笑容沒有溫度:“神明層麵的知識,等到你有必要接觸的時候,那位下注了你的存在會使你獲知的。我告訴你的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你獲取價值了。”
齊斯不動聲色地接道:“說到這兒我有點好奇了,這個所謂的諸神賭局到底有哪些棋手、哪些棋子?下注你的又是哪位存在?”
“我不在棋盤之上。”女人搖頭。
她的指間出現了一張黑白相間的卡牌,白衣黑眸的人影被倒釘在黑色的十字架上,袖口和衣擺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黑霧侵染。
【墮落救世主】,又一張身份牌。
“我喜歡和各種立場、各種層次的存在合作。”女人收了身份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她的身軀在頃刻間燃起綠色的火焰,半透明的火舌貪婪地咀嚼皮肉和骨骼,最終隻留下一攤人形的灰燼和一句飄搖的話語。
“如果你有合作的意圖,隨時隨地可以告訴‘傀儡’,我會知道。”
廣袤無邊的空間中、千百個副本裡、落日之墟的各個角落,間或有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走過。
他們的腳步不約而同地頓了一頓,眼中倏忽遊動一抹銀燦燦的淺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