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那張床已經被新燒出來的灰燼占滿,有賴於水圈的阻隔,靠門的那張床倒還完好。
齊斯順手拉上門,在完好的木床上坐下,提筆在紙頁上寫道
【羅老師,據我所知很多道具都不受副本機製的影響,你可以試試看將“照相底片”送過來嗎?我今晚的探索可能需要用到這個道具。】
聽羅海花的描述,“照相底片”簡直是專門為收集線索準備的道具。
如果能送過來,自然錦上添花、再好不過;如果送不過來,也不會對接下來的計劃有太大影響。
紙頁上沒有動靜,也不知羅海花夫婦人在何處。
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齊斯擱下筆,提著燈籠走到窗邊,向外推開窗戶。
濃鬱的黑暗幾乎侵入房間,死屍帶來的血腥氣在鼻尖縈繞,也許是因為心理作用,那血腥氣中還夾雜著一絲烤肉的焦糊味,讓人分泌涎水的同時惡心欲嘔。
齊斯將燈籠伸出窗戶往下照,高度腐爛的屍體密密麻麻地如山堆疊,最頂端幾乎高聳到邸舍二樓。
最上麵放著六截屍塊,看樣子屬於被唐煜砍死過的老頭和小老太。但仔細看去,卻和第一晚的有所不同。
屍塊的斷口處沒有絲毫血跡的殘留,肢體和身軀也潦草乾瘦許多,定睛再看,那分明是被砍斷的稻草捆,顯然不屬於人類。
在發現世界的真實後,先前難以勘破的迷障儘數消散,其下的猙獰在眼前顯出真容,荒誕離奇又滑稽可笑。
齊斯扶著窗台,將上半身從窗口探出去,和屍堆隻有半米之隔,任何一具屍體坐起來,就能觸碰到他。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層層疊疊的屍體始終風平浪靜,好像隻是普通的死者,與第一天詐屍的那些絕無關聯。
楊花鎮中夜行的鬼怪不會傷害陣營為“倀鬼”的玩家,這便是齊斯敢於在夜間探索楊花鎮的基礎。
是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用到【命運懷表】。
畢竟這道具一個副本隻能用一次,而那唯一的次數已經在昨天消耗掉了,用於確定“鬼怪不會傷害倀鬼”“鬼怪對燈籠趨之若鶩”“有無形的存在想推翻燈籠”等信息。
基於此,外出探索的必須是齊斯,也隻能是齊斯。
其他玩家缺了【命運懷表】這一環節,絕對無法及時回到邸舍,十有**會死在大街上。
而齊斯,哪怕子時過後睡大街,除了可能著涼外,也不會受到其他傷害。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從半空中灑落下來。
齊斯轉過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隻見床頭櫃上,交流用的紙頁上方,多出了幾張黑乎乎的塑料片,兩側的邊緣處還各紮了一排整齊的小孔。
齊斯拿起其中一張。
【名稱照相底片】
【類型道具】
【效果記錄畫麵,也許能照出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備注兩個靈異愛好者在一棟廢棄的大樓中失蹤,救援人員隻找到了他們的遺物。沒能成像的底片安靜地躺在背包中,隻會在夜晚的某些時刻映出驚恐的人臉。】
羅海花夫婦將照相底片送過來了。
所有用得上的道具都集齊了,時間一到便可以執行既定計劃。
齊斯坐在木床上,低頭看著命運懷表的指針一格一格地走著。
就等子時了。
……
“就等子時了。”
仇心躺在屋頂上,將燈籠放在身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夜空。
白天,她和那小童聊了沒幾句,就把人家嚇死了,花了半天時間才將屍體處理掉,沒讓人看出破綻。
她回到那條遇到小童的小巷,就見那小童的祖母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尋找自家的孫兒,口中呼喚著“安安,我的乖孫孫,太陽下山啦,你在哪兒啊?”
分明是個np,卻表現得像活生生的人似的,皺巴巴的眼角滾落大顆的淚珠,和所有的與孫輩相依為命的老人一樣,為小童的失蹤而著急悲傷。
哪怕仇心不是聖母,看到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惶然的神情,心裡也不由得難過起來,恨不得給她一刀,送她去和孫兒團聚。
是的,仇心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在醫院實習的時候,看到那些哭天搶地的病人家屬,總會感同身受地和他們一起悲傷與痛苦。
久而久之,她就想,活著那麼苦,為什麼不去死呢?
反正世界上有鬼存在,全死了不就能在另一個世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嗎?
她知道這是不對的,於是開始有意識地吃藥控製,並在某一次服藥過量後,進入詭異遊戲。
詭異遊戲的恐怖副本很好地幫她釋放了壓力,她覺得自己正常多了,隻有在目睹與親人生離死彆的戲碼時,才會被刺激出心底的衝動。
“嗚嗚嗚……嗚嗚……”
屋簷下,找不到孫兒的老太太在哭。
仇心聽得煩躁,抬手堵住耳朵,開始一條條地梳理已知的線索。
“我在那個小鬼的視角中是鬼,那個小鬼本身也是鬼。根據前置提示,鬼眼中的鬼是‘魙’,鬼害怕魙,看到後會嚇死。”
“我作為倀鬼,性質是‘魙’,類推可得,‘魙’害怕‘希夷’。倀鬼看到鏡子會嚇死,也就是說鏡子中有希夷……”
“我在子時會準時陷入昏睡,這是副本的強製性機製。那個時間點恐怕會發生一些事,如果能多保持幾秒的清醒就好了……”
“梆、梆!”
梆子聲響,一陣風過,吹來遠處街區的更聲——
“亥時二更,關門關窗,防人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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