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那麼多地方不去,偏偏一頭鑽進關押鼠人的地下,恐怕另有打算。
“齊斯,你這是要搞什麼?你該不會是想用昨晚的方法把它們變成石頭吧?浪費時間在這兒,是生怕常胥追不上嗎?”念茯語速極快地質問,試圖讓齊斯打消瘋狂的念頭。
淩亂湧動的紅蛇和龐大的鼠身遮擋身後的視野,一時間看不到常胥的身影,無從判斷他的位置。
但可以想見,一旦將所有鼠人都轉化成石像,常胥將輕而易舉地追上在此地耽擱了時間的兩人。
“你猜錯了。”齊斯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猩紅的眼睛看向念茯,“等會兒我會真正地死去一次,而那之後的你有兩個選擇:
“將我的屍體藏起來,並且告訴所有人,我已經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藏身,不會再被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殺死。
“如果我的計劃成功了,這局遊戲的優勢將儘數向你我這邊傾斜,不僅意味著te通關和身份牌,或許還將如背景旁白許諾的那樣,讓你成為真正的神明。
“當然,你也可以帶著我的屍體出去,將我交給常胥,並且告訴那些人,你之前的所有行為都不過是出於我的蒙騙和脅迫,現在改邪歸正、棄暗投明了。
“相信他們會願意接納你的,頂多在遇到死亡點後優先將你推出去。考慮到這是個陣營遊戲,你掌握隊伍的所有資源,也未必會任由他們搓扁揉圓。”
血珠點綴在青年的臉上,不規則地濺射橫流,使得所有表情都顯得猙獰可怖。
念茯緊緊抓著老虎的毛皮,仰著臉直視齊斯的眼睛,企圖讀取更多信息:“你的計劃是什麼?我們是隊友,利益和立場一致,沒必要製造信息差憑空產生內耗。
“你是智力型玩家,我剛好偏武力側,你的很多想法都需要依靠我的力量去執行。你將計劃告訴我,我也好隨時根據情況調整策略。”
“沒有必要,你知道這些就夠了。”齊斯笑容不減,“如果真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便說明我棋差一招或是倒黴透頂,就這麼死了也是不錯的結局,不是麼?”
念茯心知齊斯這是不信任她,才不願意告知計劃的細節。
這個家夥生性多疑,誰也不信任,所有人在他眼中都隻是可以隨意撥弄的棋子,無需交心……
和“那人”很像,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人”才會選擇讓她來接觸和投資吧……
“你不告訴我全盤計劃,我怎麼知道後續的發展會不會對我不利?”念茯冷笑,“綜合來看,我還是及時止損,將你的屍體交給常胥比較好。”
“你沒必要急著告訴我你的選擇。我沒有欲望,你的所有選擇影響的都是你自己的收益和結局,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齊斯披著滿身沉重的血腥,穩穩地落到地上,攜著充盈的血氣,一步步走進怪物的族群。
剛從地底爬上來的鼠人們沉溺在暴戾的本性之中,卻還是怔愣於這個人類的勇氣,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又被推搡著回來,使得那後退的動作更像是往前衝。
朦朧的不知從何而起的欲望在群體間傳遞,它們向兩側讓開,任由行為詭異的人類走近它們,然後化作潮水將誤入的異類包圍。
齊斯忽然朝虛空中一抬手,沾著絲絲血跡的潔白權杖在他手中顯影。
神明力量的殘餘為他整個人蒙上一層神聖的氣息,滿目的血色卻將畫麵渲染得詭異。
躺在高塔中的劉雨涵被從禁錮中釋放,吃力地從地上爬起,捂著腹部的傷口艱難站立,拖著血跡沿樓梯緩步前行。
齊斯抬手拆開胸口的繃帶,浸滿了血的布料輕飄飄地落地,大量的鮮血從傷處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麵上,淤積的一攤像神像的底座般緩慢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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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們終於明白了那是什麼。
那是它們夢寐以求的神血,是解除詛咒的關鍵,是他們的所求所向……
洶湧的欲望在心底積累,它們的視線再也無法移動,被吸引著向一處彙集。
它們衝過去,伸出手爪,即將得償所願,卻在到達某一個極點後再無法前進分毫。
欲望滯重而混濁,在不加遏製的放肆下凝實成堅硬的外殼,將所有承載欲望的存在封印進冰冷的石像。
最靠近內圈、能夠看見血液的那幾隻鼠人不動了,屏障般環護在齊斯周圍。
外圈的鼠人被同伴的石像阻擋,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煩躁而不滿地“吱吱”亂叫。
齊斯早有預料,卻是笑著用血津津的手指去觸石像的額頭。
張陌被鼠人分食,林燁和常胥在打鬥中被鼠人傷到,而那些鼠人在對玩家造成傷害的期間並未石化,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鼠人身上的詛咒有關欲望,欲望生長到一定程度後,它們便會化作石像。
而所謂的神血可以解除它們身上的詛咒,它們隻需要觸碰到神血,便再不會受欲望的限製。
齊斯將身上的血塗抹在鼠人化作的石像的表麵,好像藝術家為作品畫上點睛之筆,恰似神明創世之初賦予造物靈魂。
掌下的死物在刹那間恢複了搏動,被觸碰過的鼠人重新獲得了生命。
神諭中出現的畫麵降臨於現世,它們知曉是齊斯用血液拯救了他們,知曉那個被它們包圍著的執權杖的青年便是他們的神。
多麼偉大,多麼無私!自己鮮血淋漓、瀕臨死亡,卻也要為它們降下救贖!
詛咒被解除,欲望被滿足,鼠人們不敢奢望太多,隻虔誠地在齊斯腳下匍匐,儘情展現對神明的感激和愛戴。
外圈的鼠人不再被內圈的同類遮蔽視野,得以看到新鮮的血色,刺激欲望的鮮血。
它們同樣在幾秒間凝固成不動的石像,如同石林般聳峙屹立,圍成阻擋後來者的屏障。
齊斯在原地盤膝而坐,對離他最近的鼠人說:“用我的血去拯救你們的同伴吧。”
鼠人們得了命令,紛紛撈起地上流溢的鮮血去塗抹在那些新生成的石像身上。
所有沾染了血的石像儘數恢複生命,積極地加入了分發鮮血的隊伍。
地下的庭院從頭頂俯瞰,大抵是一朵層層綻放的花,奇形怪狀的怪物海洋組成花瓣,花心則是被圍在中間的老虎和人類。
一圈圈鼠人重複石化後接觸鮮血、解除詛咒的過程,一個接一個地向庭院中央匍匐。
它們不曾真正見過神明,隻在夢中得到那至高存在似是而非的神諭。
但它們願意將信仰獻給那個拯救它們的人類。
齊斯感受著自己血液的流失,【不死者】圖標旁的數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也許再有幾分鐘就將歸零。
另一側的【猩紅主祭】牌則翻湧血色的霧氣,劇烈地震顫著吸收來自怪物的信仰,在十字架上勾勒猩紅的人形。
思維殿堂深處的血色藤蔓飛速生長,在短短幾秒間枝繁葉茂,數不清的靈魂葉片生機勃勃地飄搖,每一枚都對應一個怪物的靈魂。
屬於人或鬼的生命在不可阻擋地流逝,屬於神的位格在死亡中進一步凝實。
那不是人類出於譫妄而追逐的神明,而是絕望的怪物們在黑暗中追隨的光亮。
齊斯向後仰躺,和穹頂壁畫中被開膛破肚的人形遙遙對視。
他忽然意識到,神明是不能有欲望的。
幾乎所有的宗教典故中都有神明犧牲與救贖的傳說,倘有欲望,又如何會願意被螻蟻分食呢?
既然神明沒有欲望,那麼沒有欲望的存在,會是神明嗎?
齊斯想再賭一次。
這一局遊戲,他將賭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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