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靠著樓層邊緣的鐵欄杆站定,蒼白的臉上眼珠漆黑得像是畫上去的一樣,嘴唇枯槁而乾癟,露出後麵細密的牙齒。
他們死死地盯著齊斯看,目光追隨著齊斯的腳步而動,像裝了發條的機械人偶般僵硬,滿懷的惡意和幻覺中圍著土坑的黑影重疊。
齊斯快步走過初三(6)班的教室,令人不安的紅光從窗戶裡透出,與之相伴的是濃鬱的血腥氣,密密麻麻的血色掌印填滿窗戶,新鮮的血液如線流下,在窗台上淤積。
扭曲的人影在教室裡相互撕咬,一片片皮肉被撕扯下來,內臟和血管從窗框上垂落。哭泣和哀嚎間跳躍著癲狂的笑聲:“殺了你們所有人,我就是第一名了!”
新割下的頭顱被安放在桌椅上,好像獲得了勝利似的露出歡欣喜悅的笑容。斷臂殘肢鋪滿桌椅間的地麵,堆不下的那些湧出門縫,如有生命般向齊斯蠕動。
手臂連著的掌心上生長著一張張嘴巴,發出陣陣勸誘:“陸鳴,來殺了我們吧……殺了我們,你就能考出好排名了……”
齊斯看了眼道具欄中被封禁的咒詛靈擺,和早已失聯多時的海神權杖,打消了進教室轉一圈看看情況的念頭。
他默默取出錄音筆,按下開關。
【四……二……九……七……三……六】
屬於少年的聲音冰冷而清晰地吐出一個個數字,斷臂殘肢們成功失去目標,在地麵上茫然地四處亂爬,摸到走廊間學生的腳跟後,發瘋地撕打起來。
副本世界無疑陷入了混亂,好像一場顛倒無邏輯的噩夢,聚斂了各種學生時代恐懼和厭惡的東西,並以誇張而離奇的形式呈現。
齊斯低垂著目光,繼續沿著走廊向另一側的樓梯口前行。
初三(7)班的教室中,學生們靜止不動地枯坐,體表無一例外泛著如幽靈般慘白的大理石色澤,分明是塗抹了一層厚厚的石膏。
凝固的膏體將他們與座椅緊密地固定,他們挺直腰背,埋頭握筆,姿勢標準得毫無區彆,如同大型藝術展中的雕塑群落。
在齊斯路過時,他們似有所感,微微偏移頭顱看向窗外,沒有找到目標,又緩緩轉回原位。
手中的錄音筆變得溫熱,電量在飛速流失,隻剩下兩格。
齊斯開始奔跑,腳底的地麵從邊緣開始滲漉血水,起先隻鋪了薄薄一層血膜,短短幾秒間便沒到鞋跟,每一步都踏出一個凹陷的腳印,濺起點點血珠。
初三(8)班,學生們的麵皮被撕了下來,裸露出後麵綿軟的血肉。無數張臉被貼在黑板上和窗戶上,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注視前方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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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乾屍般扁平的教導主任直手直腳地從走廊儘頭而來,廊道間的學生們一哄而散,鑽入各自的教室,最末幾個的軀體轟然炸開,零落的血泥融入腳下的血河。
齊斯握著錄音筆,與教導主任擦肩而過。
初三(9)班和初三(10)班的學生彙聚在一起,高聲談論恐怖的傳說。
“你們知道嗎?希望中學建在一片被詛咒的土地上,傳說曾有邪神在百年前的一場花火大會上降下神罰,殺死所有供奉祂的人,並詛咒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後人……”
“我聽說那位邪神就被封印在操場旁邊的湖底下,引誘過往的孩子溺水而死。每到後半夜,湖邊都會傳來哭聲,靠近後就可以看到湖底出沒的鬼影呢!”
“聽起來好有意思!我們讓陸鳴在後半夜去湖邊,拍幾張照片給我們看看吧!他這樣的人,死了也不會有人為他難過的!”
“誰要玩抓鬼遊戲?我們讓陸鳴扮鬼吧,我們一起打鬼玩……”
黑羊效應,當群體中的某幾個人開始欺淩一個弱者時,其他人會出於從眾心理,或坐視不管,或加入欺淩者的行列。
陸鳴就是這樣一頭黑羊。
他在希望中學過得並不愉快,同學的孤立、成績的壓力、突然間嚴苛起來的校規……無一不令他痛苦。
幸而玲子出現了,和他擁有同樣的遭遇,卻那樣樂觀明朗,取代他成為風口浪尖的惡意所指,從漩渦中拯救了他……
手中的錄音筆釋放灼人的溫度,齊斯低頭看去,隻剩下一格電了,短短幾分鐘之間電流的消耗量,竟然比之前幾個小時還要快上許多。
腐臭和濕潤的腥氣從教室裡散發出來,聚集著的那些學生已然是屍體,卻被塗脂抹粉地偽裝成活人,上演模擬過去情景的偶戲。
“你們聽說了嗎?湖底下的那位邪神是可以滿足願望的兔神,祂被囚困在那裡,隻需要向祂獻祭一條人命,就可以實現任何願望。”
“我也聽說了,所有溺水而死的孩子,都是被校方悄悄獻祭給兔神了呢,所以我們學校每年才能考得那麼好。”
“可是半年前就沒有人再溺水而死了,獻祭被停下了,兔神不會實現學校的願望了,我們才不得不努力學習……”
“據說是因為有人來調查,他們才不得不停止獻祭。那我們私下裡偷偷獻祭吧,肯定就不會有事了!”
“陸鳴和玲子,兩個最不受歡迎的孩子,讓他們中的一個獻祭掉另外一個,換我們所有人實現願望吧!”
更加完整的真相在眼前鋪展,齊斯若有所感,抬眼隔著整間教室望向窗戶,一隻穿紅色衣服的兔子懸在窗玻璃外,遙遙和他對視。
他彎了下唇角算作招呼,轉身鑽入樓梯口,在濃鬱的黑暗中拾級而下。
每一層樓都混亂不堪,粘膩的血水漫無目的地四處流溢,在一級級樓梯邊緣掛下淅淅瀝瀝的水簾。
齊斯一路下到一樓,錄音筆漸漸冷卻,電量停留在一格的位置。
彌漫的霧氣中,路燈的光線在折射間擴散,呈現水光的瀲灩。鬼影在水汽中肆意飄飛,不曾在不速之客身前停留。
濕漉漉的寂靜中,他停住腳步,神情似笑非笑:“你在期待什麼呢?
“讓我經曆你所經曆的一切,對你的痛苦和憤怒感同身受;還是用恐怖的鬼怪和死亡的風險來威脅我,讓我為你所用?”
冷風吹動著白霧,沒有人聲作答,隻有鬼怪的呼嘯。被風攜來的秋葉簌簌而落,如血如肉。
齊斯收斂笑容,眼簾低垂,喟然歎息:“奢望無關者的同情是為懦弱,色厲內荏的恐嚇更是愚蠢,既沒有自私自利的勇氣,又沒有承擔責任的覺悟,竟然還奢求十全十美的結局……
“孤獨痛苦時曾向玲子尋求慰藉,身臨絕境後又向兔神祈禱救贖,隻可惜從沒有人和神能真正拯救一無是處的你。而現在,你身無長物,就連性命也交了出去——”
青年說著理解的話語,語調卻分外戲謔,垂下的眼中遊動的猩紅如絲如縷,恍若有邪神在此間寄居。
他掀起眼皮,如神明般憐憫而寬縱地詢問霧中人形的輪廓:
“陸鳴,你打算以什麼為祭品,如何向我祈求幫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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