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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元曉默然離開,穿行於喧囂人群中,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聲音夾雜一股莫名茫然席卷而來。
這種種的陌生,讓身為中南醫院創傷外科行政主任的他,都覺辛酸。
這主任屬實太難當!
韓元曉親曆鄧勇在位時,同樣沒有做過剛剛龍源提起過的事情。
韓元曉、袁威宏、彭隆、謝晉元等人成長時,鄧勇也從來沒有過問,也好像沒人經曆過什麼坎坷與針對。
包括十年前,董耀輝主任正值在位時,對下麵的人多是‘放養’狀態——
怎麼到了自己這裡,不去給方子業細心的‘打點’,反而就成了一種錯誤了?
中南醫院創傷外科一貫的習俗就沒有這種東西。
是不是正是因為中南醫院的骨科沒有這種東西,而同濟醫院一貫就有,所以它才是同濟,所以中南才是中南呢?
跳躍過有沒有這種曆史的圈子去思考方子業這個人!
“不論怎麼樣,子業都是值得被細心和耐心對待。科室裡以前沒有這樣的曆史,是因為科室裡就沒有出現過這樣優秀的人才,所以科室裡的上級沒有過類似的經曆。”
“可同濟醫院有,同濟醫院知道該如何去培養自己的人。”韓元曉低聲喃喃過後,眼神越發清明起來。
緊接著,韓元曉的步子越發從容,並未發聲,但心裡越發敞亮:鄧勇教授和董耀輝老教授並非全知全能,李國華老教授等再老一輩的教授也做不到心細如發。
拋開真實經曆談經驗就是純粹耍流氓。
不懂就問,不會就學,無知無路。
……
方子業洗過手後,雙手“朝聖”般舉在胸前,伸右腳踩開了手術室的氣壓式自動感應門後,裡麵王元奇等人的聲音隱射而來。
“問過沒有啊?子業是不是已經離開賽場了?”
“奇哥,熊師兄說,子業師兄離開了賽場有二十分鐘左右了,應該是快回來…”
劉海華在手術室計時麵板下一站而起:“業哥…”
而後偏頭看向了王元奇方向:“奇哥,業哥來了。”
“王師兄。”方子業進到手術室後,喊人後立刻靠近無菌手術衣包,擰起一件衣服抖開後,劉海華就趕緊靠近來幫忙穿衣服。
欲要起身的巡回護士就繼續穩坐‘釣魚台’,左手將手機放在置物架上,右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笑吟吟道:“方總,你離開的這段時間,王總一共喊了一百二十七聲方總的名字。”
“這毋庸置疑是真愛。”
方子業看到王元奇眼角微紅地輕輕低頭後,轉頭看向巡回護士:“把套開給我。碼子你自己知道啦。”
巡回護士聞言先一愣,整個人激靈一下,脖子修長而眼神迷茫:“你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就是一次性可以戴十根的那種。彆總想著戴一根的。”方子業朝著器械架指了指。
巡回護士敗北,臉不紅,氣不喘地起身趕緊開無菌手套,規規矩矩:“幾碼?”
手套的大小可以稱型號,比如說七點五號,也可以稱七碼半,看各地的習俗。
“七點五。”方子業看到巡回護士不再作妖,滿意地收斂了車速。
這種就是你來我往找找樂子,避免無聊,總是開葷段子,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巡回護士過來後把無菌手套開了後說:“方總,你最好文明一點,我是可以和聽竹告狀的。”
方子業笑了笑:“你去吧,聽竹要知道我這麼老實的一個人都被你逼得上了高速,肯定就知道你有多汙了。”
方子業感受到劉海華將衣領和後背的帶子都係好後,走近了手術台,一邊將無菌手術衣的環帶遞給王元奇,而後一邊查看手術視野。
“典型的‘騎手’傷,這又是全責,還是被卷進去的?”
“嗯?這不是我會診的那個病人?”方子業隻是簡單地看了一眼後問。
患者的受傷位置是在大腿處,經過這幾個月接診這種毀損傷的患者,方子業等人都習慣性地將這種騎電動車、自行車被汽車或者大貨車掛倒並碾壓而過的稱之為‘騎手傷’。
私家車碾壓過的病損比貨車碾壓過的病損要好很多。
這個病人應該是私家車碾壓過的。
“沒問,送過來的時候,家屬和肇事方全不在,120送過來的,醫院的總值班授權的急診手術。”王元奇回。
“伱走之前的那個毀損傷患者,家屬點名要教授去手術!這是另外一個。”
方子業聞言,看了王元奇一眼,眼睛一眯,一邊接過王元奇遞來的手術刀:“那邊的家屬怎麼說的?”
“必須要副教授級手術,所有的科室都是這樣。如果不是副教授做的手術,他就要去舉報。”
“自己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簽字了的。”
方子業:“……”
“那就讓彭隆副教授去手術吧……”
方子業相信,王元奇應該和病人家屬解釋過了,但病人家屬仍強烈要求。
病人家屬擁有知情同意和知情拒絕權。
隻是虧得方子業緊趕慢趕地往回趕,早知道回來沒得手術做了,方子業還可以在現場遛一圈再回來。
這個患者的毀損傷,其實嚴格來說都不算‘終末性’毀損傷,隻是大範圍的軟組織損傷和骨骼缺損,軟組織損傷的位置,都還沒有到缺血性壞死的地步。
就是原有的解剖結構遭受到了破壞!~
“血管有損傷,神經的完整性通暢,就是有局部水腫,要做神經切開減壓術。”
“子業,這台手術,算是比較好標準化的術式了吧?”王元奇吞咽著唾沫問。
方子業沒到之前,王元奇遲遲不敢真正開台,隻是在做好探查和止血,但是方子業到了後,王元奇的心裡就自信心爆棚,非常希望可以把手術刀接過來。
方子業會意後道:“王師兄,這樣吧,你處理裡麵的肌肉清創,我負責皮膚以及脂肪層的清創,爭取把這局部的血運通暢一下。”
“等清創完之後,我們再續接血管、做神經減壓。”
“然後這骨折的話,到時候就先打一個外固定裝置,等二期手術時,再以骨缺損進行治療。”
“右側是不是還有損傷啊?”方子業探查完後又問。
“子業,右側的損傷簡單,患者是前輪被碾壓而過,打了方向盤感覺不對勁後,車身碾壓過又退了回去。”
“大部分都的損傷都集中在了左側!”王元奇主動解釋外傷機製。
方子業聽完,揭開了右大腿處的無菌紗布,看到傷口都已經被王元奇縫合了起來,便又把紗布蓋上。
回到了手術的術野。
王元奇新開了一把刀,開心得像個孩子:“子業,那我就開始了啊?”
“搞吧。海華,你也上台,和我一起清創皮膚!~”方子業對台下的劉海華招手起來。
“……”
這一台手術的難度不高,王元奇越做越熟練,越做越是自信。
眼角的莞爾弧度,比ak還難壓。
不過,每當王元奇自信心爆棚時,隻需要看幾眼方子業與劉海華二人在做的清創術,就馬上心如古井,風動無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嘩啦啦啦!~”
手術室的氣壓式自動感應門被人踩開,方子業背對手術門,沒有好奇轉身。
王元奇則是輕輕抬了抬頭,看向來人,但並未認出對方是誰。
來人身材微胖,進門後聲色中正問:“請問哪位是方子業方醫生啊?打擾一下。”
“找你的子業。”
方子業聞聲,將手術刀往傷口外一提,小心歸置手術刀進到了彎盤後,輕輕轉頭。
也還是沒認出來對方是誰:“您是?”
“我是從隔壁的13間過來的,彭隆副教授說讓你過去做手術。”來人的語氣平靜,提到彭隆副教授時,語調莫名地高了幾分。
“13間就是之前那個手術病人的手術間。”王元奇聞言,眉頭一皺地低聲解釋,聲音很小,就隻有方子業剛好能聽到。
“13間的人手應該是夠的啊?”
“您到底是誰啊?我在手術台上,走不開。”方子業眼角一擠。
“彭隆副教授讓你過去啊?”
“我給彭教授打個電話。”來人顯然不想更多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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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業見狀,不為所動。
對方真的打了電話,不一會兒就接通,電話的另外一頭,也的確是傳來了彭隆的聲音:“是子業嘛?上台了嗎?”
“彭老師,我現在在台上,剛來了一個不知道哪個科的老師說讓我來13間?”
“我就覺得奇怪,彭老師您已經在13間了,助手肯定也夠,怎麼會叫到我來呢?”方子業的語氣很平穩地解釋。
彭隆欲言又止一陣,才說:“子業,這邊的情況比較麻煩,你看你方便過來幫下忙不?”
“你那邊是什麼情況?”
“右下肢毀損傷,損傷的截麵是大腿上四分之一到中下四分之一麵,股動脈及分支損傷,神經水腫,骨缺損狀態,皮膚壞死……”
看到方子業還在解釋,身材微胖綠衣服就道:“快點過去吧方醫生,那邊十萬火急,再不過去,就要截肢了。”
方子業聽了,眼睛一睜:“這位老師,請問您是同行麼?”
“我在手術台上,我在做手術,請您不要打擾我做手術!我們骨科的手術人員值班安排,提前就已經安排好了。”
“13間的急診手術我知道具體情況,他就是我會診的。”
“患者家屬強烈要求副高以上的老師做手術,我就隻是個住院總。”
聽到方子業不為所動,微胖中年終於是自報了身份:“方醫生,我是肝膽外科的,您多擔待,過來幫個忙。”
“受傷的人是我的妹妹,我妹夫不懂事,我已經批評過他了。”
“你放心,我擔保……”
方子業說:“老師,我們都是做醫生的,醫療關係中,夫妻關係大於兄弟關係。你擔保不了,您也不是直係親屬。請您出去,謝謝。”
“我要繼續手術了。”
微胖中年低聲靠前幾步:“方醫生,給個麵子嘛,其實我和骨科的很多老師都認識,沒有必要麻煩多打幾個電話。”
“你打一百個電話也沒用!我說了,我去不了。”方子業道。
“那首診負責製怎麼說?”微胖中年問。
“知情拒絕大於首診負責製。急診的首診負責製,是專科首診負責製,我轉交給了我上級醫師處理,就是為患者提供了更優質的醫療服務。”
方子業的語速加快了幾分:“手術室裡的製度要不要我給你背一下?”
“巡回老師,喊一下護士長!”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本來都是留一線的。
但你妹夫那是什麼做法,直接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寫了要求副教授級以及以上的醫生手術,我去你個der去!
你擔保,你如何擔保,你到時候直接開溜了不擔保了,我找誰鬨去?我還得找老師,找醫務科,找很多層關係,才能夠把這件事揭過去。
我是當醫生的,又不是來學習如何規避責任的。
微胖中年嘴角一咧一咧地轉身就走了。
手術室製度是任何手術室的人員,上至醫務科的巡查,下到實習醫生和實習護士,永遠不得在台下打擾主刀團隊的操作。
如果違反了,可不僅僅是院內處罰的問題。
醫院的手術室在法律層麵具有非常特殊“公共秩序”權,再不濟,方子業到時候把這個中年打擾他手術的事情,給這個病人的家屬一講,他這個職業都得玩脫。
沒有人敢在手術室裡大鬨,除了什麼都不懂的家屬!
中年離開後,方子業就聽到對麵的王元奇低聲解釋道:“子業,我是親眼看到了13間病人的家屬寫了那一行字,所以我們一定不能過去。”
“補簽字都不行!我們無法排除患者家屬提前被親屬指點過,偷偷地拍了照片!”
“謝謝王師兄。”方子業點頭。
沒有王元奇的話,方子業其實過去做一台手術無所謂。
但是為了做一台手術,為了去保一個病人的雙腿,為了做好事,把自己的職業搞脫了,那方子業的冤枉誰來補償?
然則,這個中年說的沒錯,他的確和骨科的很多老師都是熟人。
才離開了兩分鐘,方子業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方醫生,是師父鄧勇打來的,接嗎?”巡回護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