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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四十七分,方子業關上網約車後門並伸手示意道謝,轉身往酒店正門方向走時,握在右手手心的電話震動提示響起。
拿起一看,是龔子明發來的信息:“業哥,我師父讓我給你說聲謝謝。”
“那個脫位的病人照了核磁之後,判定為難複性肩關節前下脫位,幸虧沒有直接上手。”
“是難複性脫位是吧?我也是有此懷疑,就給你提了一下,還是謝老師比較謹慎。”方子業聞言一笑,同時也看到了學識點新到賬的提示。
糾正診斷,也會提供一定的學識點收益,雖僅有8點,可內心的喜悅不是8點學識點可以替代的。
“嗯,我發現我師父也是很聽勸,在病人繳費回來之後,就第一時間承認了自己可能誤診了。病人和家屬將信將疑臉色難看了好一陣。”
“但我師父的態度又比較誠懇,再加上也沒有造成什麼損傷,病人和家屬就默許了。”
“看到核磁結果後,還送給了我師父一麵錦旗。”龔子明嘮嗑一般地與方子業聊天。
“跟著老師多學,或多或少地會學到東西的。”
“在臨床上,病人和家屬多喜歡的是坦誠,而不是以布包火,人不是機器,機器也有可能出錯,每個人也有大意的時候。”
方子業如此指點一句後,便道:“我已經到會場了,回來以後再聊。”
“好的業哥。”龔子明規規矩矩地回了一句,主動結束聊天。
方子業稍微整理了一下剛換的長袖襯衫後,便邁步走進了酒店。
等會兒作為主講,著裝必然要得體,其實可以再係一條領帶,不過方子業覺得自己目前還沒有到這樣必須要著裝正式的職級,就懶得換了。
本來就是六月份,西裝布褲短袖襯衫,再加上皮鞋,就已經夠正式了。若再加一個西裝外套,就捂痱子了。
方子業並未閒逛,第一時間就趕到了三樓的創傷外科分會場。
學術會場裡,人頭攢動,台上的講者語調平緩,不緊不慢地分享著自己帶來的“講課內容”。
台下的人,有人在豎起雙耳認真聽講,有人則是在交頭接耳,還有人低聲與熟人朋友聊天。
大會場,將近三四百人,絕大部分方子業都不認識。
在會場的後方左右走了兩圈,方子業也沒有找到鄧勇和袁威宏二人,方子業便靠著角落而站,聽著台上的講者分享的‘糖尿病足’的診治經驗分享。
其實方子業也不知道他分享的名字叫什麼,隻是自己理解的。
突然間,最後排有兩個人不知道相約著要出去做些什麼,起身離開後,方子業馬上就往前小跑了幾步,然後搶到了一個位置坐下。
身旁也坐下來了一人,應該是三十來歲的樣子。他對著方子業上下掃量一陣後,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大屏幕上,兩人並沒有攀談。
認真聽清楚了講者所述的內容後,方子業才認識到這位講者是來自沙市湘雅二醫院的唐教授。
唐教授專攻的是足踝外科和糖尿病足方向。
唐教授的身材板正,膚色偏黑,頭發濃密,看起來並不是醫學大佬的樣子,但根據唐教授自己的病例分享,他自己組裡,每年至少會接診數千,手術七八百台糖尿病足。
每年手術七八百台可能聽起來並不多,但如果知道一年才五十二到五十三周,那麼一周就至少要手術十幾個糖尿病足患者!
一個組,一周能有這麼多的手術量,就已經算是一個團隊的極限了……
唐教授團隊目前接診的糖尿病足患者就是潰瘍壞死、中前期壞疽。晚期壞疽的病例,依舊建議截肢治療,且唐教授根據自己的經驗得出結論。
糖尿病足一旦到了壞疽這一步,預後就相當差,最優質的治療方案是在糖尿病的前期就管控好血糖,避免進入到需要外科乾預的終末期並發症。
聞言,方子業低聲喃喃:“網上的風評歸風評,湘雅醫院這樣的老牌醫院,還是有人在踏踏實實地做實事的…不可一概而論…”
唐教授分享完後,客氣地鞠了一躬:“感謝諸位同道的傾聽,以上就是我們團隊近期在做的主要內容。”
緊接著就是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就連方子業和方子業隔壁的青年,都主動地送上了掌聲。
拍掌的時候,方子業隔壁的大哥問:“兄弟,你是哪個醫院的啊?”
“中南醫院。您呢?”方子業回。
“你還是學生啊?”青年聞言,上下掃量方子業,認為方子業是在讀博士。
方子業這個年紀,要麼就是地級市或者縣醫院的職工,要是學生身份,鐵定就是博士了。
“不是,我已經畢業了。”方子業也不刻意隱瞞。
青年再一愣,給方子業豎起大拇指:“八年製是真香啊!大學霸,加個好友可以嗎?”
方子業想了兩秒鐘,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掃一掃的界麵。
“我是宜市人民醫院的,鐘耀祖,光宗耀祖的耀祖,名字比較俗氣。”青年給方子業掃了碼後,自報姓名。
“方子業,鐘哥,我把我的名字備注給你了。”方子業說著低頭開始編輯鐘耀祖的名片。
鐘耀祖聞言雙手一翻,張大嘴巴上下打量方子業,不可思議地輕呼一聲:“你就是中南醫院的方醫生?昨天的手術直播,是你做的?”
鐘耀祖這一句話,直接引來了小範圍的轉頭偏身矚目聚焦。
方子業至少感受到了十幾道目光刮在身上,方子業也隻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點了點頭:“是的,鐘哥,獻醜了。”
華國標準式的陌生場合自謙。如果都是熟人的話,可以換成‘牛逼吧?’三個字。
“這還獻醜了?”
“臥槽,我今天掏到了一把大的。”
“走,兄弟,我們出去抽煙。”鐘耀祖知道自己點破了方子業的身份後,可能會給方子業帶來頗大的麻煩,馬上就抓著方子業的手腕開溜。
“彆走!方。”坐在方子業左手邊的一個青年醫師正要說話。
他前麵的兄弟就拍他的肩膀打斷,噓了一聲:“彆鬨,你喊的人越多,越加不到微信。”
“要是把中南的老一輩吵來了,就更加加不到聯係方式了。”
“跟上去。趁著人少,彆聲張,也不要叫人,需要分享的人到時候分享名片就是了。”
這是清醒的人。
方子業被拉去了廁所後,隻放了一管水,鐘耀祖給他煙抽,他也沒要。
婉拒後道:“鐘哥,那伱先忙啊,我就先回會場了。”
方子業的話音剛落,旁邊就有幾個‘煙槍’圍了過來:“方醫生,加個微信,以後好聯係。我們剛剛就坐你隔壁,也沒有聲張。”
“就我們六個人!你打開一下二維碼,我們掃就是了。等會兒我們會把你的名片分享給我們的朋友。你同意通過一下哈,到時候,我們備注好醫院。”
方子業之前感受到了十幾個人看向自己,隻來了六個。
被圍攻之下,方子業也隻能無奈地打開了自己的二維碼名片,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其實按照常理推算,自己如今的級彆是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的,能夠被地級市醫院的醫生“追捧”的,都是各大副教授。
因為教授級彆的人,一般的醫生接觸不到,在他們副教授階段接觸他們的人,多在他們升教授的時候,要麼成了副主任醫師,要麼就成了主任。
小醫生再想去加聯係方式,有可能會被臊皮。
“方子業,方向的方,子曰的子,業務的業。”方子業還是客氣地自我介紹了一句。
“知道知道,方子業醫生,這三個字都自帶進輸入法了。”隔壁有個性格比較開朗的大哥囧著嘴,牙齒外露,牙尖咬著煙蒂,煙火一翹一翹。
“都加好了嗎?加好了我就回會場了,各位大哥?”方子業說完,也不等他們回複,直接開溜。
倒不是說方子業高冷,而是在自己即將開講之前,方子業想要去會場學習一下其他的上級到底是如何組織和開展講課內容分享的。
時間很短,所以就隻能挑揀一些重點的內容純分享,技術層麵的東西,肯定是沒辦法去涉及的。
哪怕一個很小的技術,如果要展開講,半個小時都不夠。
出廁所時,方子業還聽到一些聲音伴隨著廁所的味道遠遠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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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真年輕啊!~”
“我找中南醫院的朋友打聽過了,28歲,博士、主治,發文章的影響因子比我們的歲數還要高。”
“不是開玩笑吧?影響因子高的期刊可不是按摩房裡的技師。”
“宮哥,你就知道技師,所以你現在還在找技師,彆人都已經飛起來了。”
“你倒是不找,也沒見你飛啊?老墨,你最近怎麼樣啊……”
……
逐漸遠離後,方子業體會到的就是中南醫院的氛圍,與地級市醫院的氛圍有很大的不同。
正如去過恩市中心醫院一樣,在地級市醫院工作,買房的壓力小,工作收入在當地屬於一流水準,手術量也不是那麼多。
除了學習,要想的就是該如何打發時間,找樂子。
如果還沒女朋友之前,在地級市醫院裡任職且還想著玩的話,那可以玩的花樣就可多了……
方子業曾經也可以選擇去過這樣的生活,但這樣的日子未免就太過於蹉跎。
有人喜歡小富即安,在小城市裡慢生活。
但如果喜歡慢生活的話,醫生不是一個很好的職業選擇,去考一個公務員或者是其他類型的事業編製,至少能保證雙休。
方子業再回到了會場之後,就找到了袁威宏坐在了人群中間,袁威宏這會兒還在和隔壁坐著的人聊著天。
袁威宏的旁邊已經沒有了空位,方子業就找了一個比較接近袁威宏的通道側麵站著,繼續斜靠著牆聽台上的一個地級市醫院的主任分享自己的內容。
他做的內容,屬於是新炒隔了好幾夜的飯了。
屬於是微創新的骨折切開複位內固定術。
骨折複位內固定術,在創傷外科的學術領域,已經屬於爛臭了的一檔方向。
可也沒有人嘲笑他,敢於創新就值得鼓勵和褒獎。
隻是也沒有更多的支持和認可,講完之後,隻是響起了象征性的掌聲,再無多問地就叫了下一個講者。
下一個講者分享的內容比這個還要更拉胯,就隻是一些他理解的複雜骨折的標準治療方案。
如果說上一個是新炒隔夜飯,這位就是新到的廚師,跟著已經成熟的炒飯師傅學,都還沒學完全。
當然,考慮到他是一個縣級市醫院的主任,能夠主動報名來參加這樣的學術會議,並且擔任講者,為自己的升職而跨出這一步,也就值得鼓勵了。
……
十點鐘,上午場次的上半場會議都快結束。袁威宏還在與人聊天,並沒有出來的意思,方子業也就隻能在那裡等,免得打擾了袁威宏的雅興。
上下半場的手術直播結束後,還有一個小時時間,方子業可以再請教鄧勇與袁威宏一些比較關鍵的講課技巧,也就夠用了。
不一會兒,同濟醫院手術室裡的手術直播就開始了。
主刀的不知道是誰,視野隻集中在了術野位置。
不過,這一次同濟醫院帶來的手術並不再是長骨骨折,而是換成了骨盆骨折。
並且,術野中,手術已經暴露好了坐骨出來。
隨著直播畫麵確定通暢,聲音也能夠順利地完成手術室與會議現場的交互後,主刀與一助就開始了非常絲滑的骨折撬撥複位術。
同時,旁邊還配了一個人在講解:“這是一台相對標準的坐骨骨折切開複位內固定術,手術並不複雜,但是要標準化地治療,重建好坐骨環,也是需要一些小技巧的。”
“我們就快速地帶著大家複習一下這些小技巧……”
講解的人雲淡風輕,但實則,也是另外一種吹牛逼。
一般正經的家庭,誰家是十幾分鐘完成一個坐骨骨折手術啊?就算是單純的固定,十幾分鐘要完成固定,那就是有點炫技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