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短信的提示音和震動響起,聲線持續很長。
方子業的麵才吃了三分之一,打開一看,是陌生信息。
開口就是方教授,估計也不是什麼熟悉的人,索性就等吃完了再看。
“方教授,我個人還是覺得,冤家宜解不宜結,不過如何處理,還是看方教授自己的選擇。”
“我年紀大了,所以處理事情都比較軟。”瞿唐偉先表了態。
一是示好,二是說明自己的立場。
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久了之後,就都會逐漸變得低調,高調做事,低調做人。
“謝謝瞿教授!~”方子業回道。
吃完飯,方子業與瞿唐偉教授各自分開趕去了不同的地方。
方子業這才看了來信,一共四條。
“方教授,我還是胡海,首先我要給您道歉,我是豬油蒙了心,依靠一些下作的手段,操控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第一條,先道歉,後認錯。
“但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過要害方醫生您的意思,反而,我還動用了自己的一些資源,儘量地給方醫生您爭取了一些權益。”
“雖然這些權益都是身外之物,但也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我從來對方教授您都沒有任何的惡意。”這是第二條,表明自己的立場。
對方並非是不學無術的那種‘二代’,做事格外無腦。
反而很有文化,說話做事,分寸都拿捏得很好。
“固然,方教授,我借著您的名頭,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我對方教授您坦誠,我交換得到了很多東西!”
“但都不涉及到具體的財物,我個人也不缺這些財物,我能升到副處,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全都是這段時間得到的收益。”
“另外,還有一些比較好的機會,我都可以給方教授您慢慢坦誠。”
“以上都是我不對的地方,但是方教授,請您理解交易一旦達成,就很難撤除,普通人的合約毀約都會麵臨殘酷的賠償,我現在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第三條,他說明了自己的困境。
第四條,也是最長的一條,分段清晰:
“方教授,我自己整理和處理了一波人際關係,現在總共還有八個患者,希望方教授您能夠援伸正義之手,本著為患者解決痛苦的大醫之德,讓這些困受痛苦的病人可以有所改善。”
“病人會記念方教授您的恩德,我胡海也會感念方醫生您的援義之恩,說不得百死莫辭,但以後有事相請,必當儘全力幫方醫生您。”
“這八個病人中,有兩個是可以直接來貴療養院的,隻是目前療養院沒有單向選擇將病人轉診過來。”
“另外六人,我們可以自行來恩市的醫院,隻要方醫生您稍微抽空做一下手術,便感念方醫生您的仁慈。”
“這樣我當前的困境便得以化解,我保證,我可以將所有拿到的東西,全部如數退還,甚至我申請去偏遠地區工作也罷,還是其他要求,隻要方醫生您提出來,無不應答!”
胡海不是那種胡人,看這小作文寫的,一看就是公文練出來的,文辭練達!
這應該算是個文化人,如果讓方子業自己寫這種小作文,可寫不到這樣的水平。
方子業依舊沒有回複。
什麼跟什麼?
你認錯了我就得幫你?你說你自己麵臨了困境,我就得以德報怨?
你是沒害過人,但你惡心了人啊?你自己忘記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現在我方子業在中南醫院,也算是欣欣向榮了,如果沒有你們出現,方子業壓根不用跑來恩市療養院。
雖然來了也很不錯,正好是住院總下了之後的調休期,而且還可以為自己,為自己的家人謀一些福利。
但即便是沒來,方子業的團隊,依舊可以產出不斷,根本不需要東奔西跑,直接就朝著搭建國家一流創傷外科而奮進。
估計用不了幾年,創傷外科前十,就有中南醫院的一席之地。
方子業幾個6級技能,茫茫多5級技能,是完全能夠做到這一點的!
……
八點五十五,宮家和教授幾人就都到了。
一行人有說有笑。
宮家和教授一邊看著閱片係統裡,之前手術病人的x線骨盆正位片,一邊感慨道:“這手術質量,簡直沒得說。”
“房教授,您看看!~”
手術做完之後,肯定是要複查的,等恢複到一定程度後,才是康複期。
到時候,病人可能就下床走路溜達了。
房誌寬等人都是創傷外科的專家,可能一些手術做不出來,但評估手術質量好不好,那是有眼力的。
房誌寬又不是瞎子,宮家和閱片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隻是歎了一口氣,而後盯著方子業的雙手,吧唧著嘴,臉上的皺紋加深幾分:
“我隻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再把方教授的手接上來。”
“你們誰知道,有沒有人做過這種同種異體肢體移植手術成功了的?”
房誌寬沒有回話,反而是以一種正經的學術討論的語氣,在開高級玩笑。
這就是高端的交流和拍馬屁了。
顧毅聽到這裡,馬上找到了插話點:“房教授,這種手術過不了倫理學審批的,不可能出現。”
器官移植,不包括肢體移植。
因為器官移植,不影響逝者去世後的遺容。
如果是肢體器官也捐獻了的話,實在不符合人道主義精神,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同意這種手術的審批的。
“小顧,你這護師弟的態度也太明顯了吧?”房誌寬笑道。
“師兄弟,本來就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我們本家兄弟。”顧毅說。
方子業聽到這裡,便打斷道:“宮教授,房教授,還有嚴教授,這個骨缺損的病人的話,術後的康複,我們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術後最主要的是預防感染,所以還要請呼吸科的教授多多會診支持。”
“另外,另外一個骨不連的病人,我最近回去之後琢磨了一下,我有這麼一個想法,不知道是否成熟。”
“患者的骨折固定情況很好,手術做得很漂亮,而且,我們已經查過了免疫和風濕相關的許多實驗室檢查,都沒有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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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不連也不可能是高血糖引起的,那麼,我們就該考慮一下,是不是局部的血運受到了影響。”
“我提議啊,還是定期監測一下核磁共振,不需要造影。”
“就普通的核磁共振加增強就好了。”
“以上,是我的第一個想法。”
“第二個,我回顧了患者以往術後的一些複查影像學結果,全都發現,每一次的檢查結果之後,骨折的斷端,都沒有愈合的跡象。”
“也就是,好像沒有肉芽組織生成的跡象。所以我提議我們做一個小的試驗,就是給患者做一個小巧的骨牽引穿洞!”
“然後繼觀一段時間,骨牽引的穿洞,是否存在骨折愈合期,這樣一來,我們要麼肯定患者的自愈能力,要麼否定!”
骨折的康複分四個期,這是骨折的概論裡就有的大體內容,大家都很熟悉。
在遇到了未知病種的時候,就需要從這些基本原理出發。
骨折的康複分四期,1、肉芽修複;2、原始骨痂形成;3、成熟骨板;4、塑形。
肉芽修複期是骨折斷端出血、腫脹使周圍骨髓乾細胞分泌到骨折周圍,形成局部血腫,該過程需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這第一步都沒有看到的話,那麼後續就不用談了。
方子業繼續道:“第四種可能,我再看了患者的最初次病例,寫的是開放性骨折,有不規則骨折碎塊。”
“前天,我問過了患者,患者受傷之後是神誌不清狀態,同場地還有其他的傷者,那麼,你們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個不規則的骨折碎塊,不是患者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所以,在第一次骨折治療的手術中,將他人的骨折碎塊,當作了患者的骨折碎塊保留了下來,擬做骨支撐的支架,所以就產生了局部的免疫排斥反應。”
“這些骨折碎塊,在後來的手術中,已經完全壞死吸收掉了,但局部依舊存在著免疫排斥反應,這才是後續手術依舊不愈合的關鍵。”
“還有第五種可能,那就是我們應用的一些藥物,到達不了骨折的斷端。”
“於正常人而言,促進骨折愈合的藥物即便達不到局部,患者自體就有修複的能力,不需要外來的藥物輔助,但這個患者不行……”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通過局部穿刺或者是介入的方式,進行局部給藥試一試。”
方子業的創傷外科基礎理論是6級,因此,對各種原理都是融會貫通狀態,一下子就羅列了五個方案。
羅列出來後,當然就是討論環節。
最後,確定了三種方案,一個就是骨牽引洞嘗試證明患者的自愈能力,第二個就是通過局部給藥,第三個就是考慮是不是真的存在局部的免疫排斥。
優選前兩個,次選第三個。
這個病人的治療探索先這麼定下來之後,方子業才又道:“宮教授,我覺得,昨天發在群裡麵的第六個患者,還是挺有意思的?”
宮家和聞言,對每天病例都很熟悉的他,頓時眉頭一皺:“方教授,您是說,那個下肢極度畸形的患者麼?”
“這個程度的畸形,可不好治療啊,他的患肢,比健側肢體,至少短縮了有二十厘米!”
“而且還有一定程度的肌萎縮。”
一般的畸形,要麼就是短縮十厘米以內,下肢短縮了二十厘米是什麼概念?
你把肢體恢複正常了,肌肉怎麼辦?皮膚怎麼辦啊?
血管和神經怎麼辦?
全程移植?
目前,治療團隊考慮的是不是要將健側行短縮移位處理。
“是挺有難度,正是因為有難度,所以我們才可以試一試嘛!”方子業道。
“不過這也是我個人的初步想法,具體要不要收治,還是要幾位教授一起探討的。”
方子業不會自專!
能來這裡的病種,都是千奇百怪的,也不知道療養院從哪裡找來的。
不過,華國的麵積很大,什麼罕見的病種,其實都可能有病例的存在!
隻是多和少的問題。
龐大的基數之下,病人量還是太多了。
……
討論完之後,宮家和教授就帶隊先去看了一下那個老奶奶,將情況說明了一下。
老人都絕望了,便道:“宮教授,反正我都已經接受了截肢了,你們就弄吧?”
“做實驗都沒關係,我現在隻想早點截肢,早點回去了。”老人滿臉都沒有任何表情。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自然而然地都冷漠了。
疼痛在她的身上,持續了十年!
堅信唯物主義的她,都懷疑是不是得罪了哪個菩薩,特意來這麼懲罰她的。
“我們儘力!”宮教授回道。
這般之後,方子業就在上午的十一點,又結束了‘繁忙而又疲憊’的一天。
今天方子業打算進城一趟,進點東西過來。
主要是買一些零食飲料等。
療養院的配置當然好,不過沒有零食。
洛聽竹那個‘零食收割機’,來了沒了口糧可不行。
雖然吃零食不好,不過洛聽竹如今也在慢慢戒,隻是減少了頻率。
畢竟,這是陪伴她很久,甚至一定程度代替了她母愛的習慣,也沒有那麼快。
再說了,洛聽竹也還年輕,方子業也就沒有采取強製的手段讓她戒吃零食。
“方教授,方教授!~”
“您下班了是吧?我們單獨聊一聊。”方子業剛出門,胡海竟然還在,笑吟吟地看著他!
“我們不認識啊,大哥。”
“您彆找我聊了,沒什麼好聊的,我現在工作很忙的。”方子業冷漠回道。
胡海走近,給出自己的底牌,壓低聲音:“方教授,自然科學獎,楚天學者。”
“鄂省十大傑出青年!~”
“方教授,我可以不遺餘力地幫你拿到,而且肯定拿到。”
方子業既然不求錢財和關係的話,應該求名,他隻能這麼期待。
“不是,大哥,我說了,我們不認識,你現在這種行為屬於騷擾你知道嗎?”
“我報警了啊?”方子業拿起了手機。
“方教授,那你提條件,什麼都可以提,你親戚考公嗎?”
“要升職稱嗎?如果是在什麼公司,升職加薪都可以。”胡海都絕望了。
這tm怎麼軟硬不吃啊?
我們有多大的仇怨啊?
“喂,你好,110嗎?”
“對,我要報警,我被跟蹤騷擾了,我在恩市的療養院這裡!”
“有監控錄像,有門衛給我作證。”方子業淡然地與裡麵的人對話。
胡海聞言,臉色難看成了豬肝色。
又緊緊地捏了捏拳頭,但看到方子業的身高、身材以及健壯的肌肉,又有點發怵。
方子業可是一個骨科醫生。
“方教授,您非要這麼魚死網破嗎?”胡海問。
“我不懂您的意思,我已經報警了。”
“您所理解的魚死網破,那是你的理解,魚可能會死,但網不一定會破,捕魚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常識。”方子業回得冰冷,而後繼續推著車過馬路,避免他撞上來。
“你信不信我讓你老師混不下去?”胡海終於是低聲威脅了起來。
“我信!~”方子業回頭,點頭之後,沒有任何表示,走進了對麵的小區。
胡海懵逼了。
然後呢?
你都信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
等方子業出來時,是警察到了。
胡海雖然已經走了,但監控錄像還在,胡海在這裡蹲了一個足足六個小時,淩晨就來了,轉來轉去。
然後就隻找方子業,方子業說明了自己與對方不認識,也沒有任何交集和恩怨之後,警察就做了記錄。
胡海也沒有繼續糾纏的話,他們也不可能把胡海控製起來。
不過胡海還是走了。
方子業這才又重新回了彆墅裡。
胡海都這麼講了,他才不會再去市裡麵買東西和采購。
外賣不香?跑腿不行?網購快遞直接送到小區門口不可以麼?
方子業又重新回到了房子裡後,給自己來了一杯熱茶,然後就坐在了電腦麵前,開始打開自己的郵箱。
郵箱裡,又有三條未讀信息,全都是方子業團隊陸續發表的文章。
之前,揭翰提前存了二十多篇文章,現在慢慢發的情況下,一個月至少產出兩三篇。
也不挑,高分也發,中分也發,低分也發。
不過,下於十分的期刊,方子業團隊就不考慮投了,這些都是全新的研究。
今年,方子業團隊的產出,那可謂是產爆了。
下午,四點左右。
方子業才又接到了一個未知號碼的電話。
對麵的聲音,比今天他看到的胡海要更加成熟一些,開口便道:“方教授,如果方便的話,電話打擾您幾分鐘?”
對方應該是個中年人,聽聲音大概四五十歲,方子業不能確定。
“我在看文獻,不是很方便。”方子業回道。
對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沉穩:“方教授,我們實在不想和您結怨,也從來沒有想過如此。”
“做錯了事情認罰認打都行,您幫個小忙也不行嗎?”
方子業則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我既然已經選擇了,就是不想再糾纏什麼。”
“我聽我師父說過一句話,隻有自己遇到的病人,才是自己應該負責的。”
“醫不叩門!”
“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解決的辦法,之前怎麼操作的,現在就怎麼再操作,至於要花費些什麼,那也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方子業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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