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濤朝外麵吆喝兩聲,四個孩子便往屋子裡跑來。
“對了,翠平姐呢?她不過來?”
冉秋葉坐在一旁,“下午就回去了,說是老餘回來了。”
“老餘回來了,還會告訴她?”
“不知道,電話打到村子裡,翠平姐接到後就回去了。”
楊小濤微微皺眉,老餘的工作可沒有小事。
四九城,第六醫院。
走廊裡,昏黃的燈光下,醫生護士神色匆匆。
換成梅花消毒液後,再沒有以前那股氨水的味道,讓來醫院的人感觀大大改變。
當然,這年頭能不來還是不來的好。
誰也不想有病不是。
然而,醫院裡永遠都不缺病人。
病房中,翠平看著靠在床頭上的餘則成,眼眶發紅,手上端著的雞湯差點撒了。
此刻,餘則成麵色蠟黃,一副失血過多的樣子。
在他右側肩膀上,綁著大片的繃帶,道道血絲隱隱透出。
翠平端著碗,將雞湯一點點喂到嘴邊。
感受著妻子不曾有過的溫柔,餘則成卻是心頭惴惴不安。
“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嘛。”
“除了有點貧血,留下個傷疤,沒啥事的。”
“等過個幾天,就能下去了。”
餘則成安慰著翠平,聲音卻沒了往日的中氣十足,反而有些疲憊。
“下來乾嘛?是能做飯還是能乾活?”
餘則成語氣一滯,眯眼笑著,“能下來走走啊,到時候陪著你轉轉。”
“走,走什麼走,以後在家裡安心待著,什麼時候好實落了再出來。”
“還陪我轉轉,我用你陪了,你有時間陪嗎?”
翠平將勺子準確的放進餘則嘴裡,將後麵的話堵住,然後又嘟囔著,“上次還說,要給石頭找個妹妹的,你自己想想,這話說了多久了?”
“端午現在都倆妹妹了,再不抓緊,說不定又添個妹妹呢。”
翠平將勺子放在碗裡,發出叮當脆響,這下餘則成是更說不出話了。
隻覺得躺著的後背有些疼,絕不是腰疼。
生孩子,倆人都是四十多了,這有些,勉強吧。
尤其是這年齡的女人,生孩子多危險啊。
餘則成想要開口勸勸,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可想到自家媳婦如狼似虎的樣子,他這種龍潭虎穴走一遭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啊。
再說楊小濤,那家夥身體有多變態,他還不了解?
你就是找個做比較的,也得找個靠譜的吧。
跟這變態比,他要不要活了。
餘則成覺得,有必要讓老道改改藥酒的配方,最起碼功效提一提吧。
好歹讓他多撐一會吧。
“啥時候的事?”
翠平也知道這時候說這個有些跑題,於是詢問起來。
“這個,半個月前吧。”
“然後你就躺在醫院裡?今天才肯讓我知道,是吧。”
說話間,有些怨氣。
“餘則成,你是越來越能耐了啊。”
翠平平淡的說著,話裡卻是透著傷心,害怕還有恐懼。
“那個,當時受傷了,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了。”
餘則成低頭說著。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常年遊走在危險邊緣,受傷是家常便飯,甚至他都會想,是不是某一天,他會突然死去。
若如此,他的家人怎麼辦?
翠平會不會傷心?
這麼多年夫妻,風風雨雨走過來,自己還沒陪著她到老啊。
還有小石頭,還沒看到他長大成人,還沒看他娶妻生子。
還有那些兄弟,同誌,朋友
他會想,當自己真的離開時,到底會想些啥?
就像這次,黑暗中突然出來的子彈,如果不是小劉推了他一把,打中的就不是肩膀了,而是心臟。
這事發生後他才知道,那一刻到來的時候,除了疼,還是疼。
疼的啥都不想。
疼的要麼死,要麼,啥都不知道。
而這一切過去的時候,躺在床上睜開眼睛,看著陽光,轉頭,床單
他才意識到,活著,真好。
“後來醒了,就在醫院裡,我這想,怎麼也得好點了才能將你啊,不然嚇不著你了怎麼辦。”
“這不身體好點,就立馬回來了。”
餘則成繼續說著,翠平回頭冷哼一聲,低頭抹了下眼眶。
良久,翠平才平複心情,她清楚,或許為了家人,現在勸他,放棄這份工作,餘則成有很大幾率選擇同意。
但她了解自己的男人,這對他而言,不僅僅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事業,更是一種信仰。
“最好啥都彆告訴我,死了了事,我帶著石頭改嫁,省的擔心受怕。”
餘則成聽了反而心裡舒坦,果然,這才是熟悉的味道。
刀子嘴豆腐心。
而他就是鑽進豆腐裡的泥鰍,挑撥這顆軟糯的心。
“等過兩天,出了院就回去,這醫院味道太衝,空氣都是消毒水味,聞著就不舒服。”
“好,我也不想在這躺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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