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的大戶,一年要交的免役錢,多達數百貫,某些形勢戶甚至需要交納數千貫之多。
張璪的理由也很充分——兩浙路一直執行著鄉村戶財產不足五十千,就免交免役錢,城郭戶財產不足二百千,則免納免行錢的規定。
不過,韓絳沒有同意。
讓張璪回去好好想想再說——這裡可是京畿!
大戶們的力量很強的,隨時可能影響宮廷。
王介甫就敗在這個上麵!
送走張璪,韓絳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宮裡麵下發的兩封邊報,還有兩宮附帶的指示就送到了韓絳麵前。
韓絳起初還抱著看笑話的態度。
甚至看著張之諫的彈劾奏疏,還在笑:“呂吉甫,你也有今天?”
熙寧八年的往事,在他心中浮現。
若是可以看到呂惠卿吃癟,他最喜歡了。
然而……
呂惠卿的邊報文字,映入他的眼簾後。
這位大宋右相,康國公就已經拍案而起!
“武臣竟敢跋扈至此?!”
“他要造反嗎?”
和呂惠卿當年在政事堂上的矛盾,隻能算政見不合。
呂惠卿也最多隻是氣到了他了,讓他不舒服而已。
可是……
呂惠卿邊報上所言的種種……卻讓韓絳回憶起了熙寧三年的橫山。
武臣跋扈,不從號令……
諸將爭功,不服調度……
前線捷報頻傳,後方又有武臣造反,嘯聚兵變……
於是,他竟落得一個待罪貶黜的下場!
瞬間,韓絳就感同身受。
然後,他再看兩宮手批的文字。
“竟是少主提前手詔,告知呂惠卿,命呂惠卿率軍巡邊……”
韓絳再也忍不住了。
那個叫張之諫的家夥,此刻在韓絳眼中,變成種鄂+吳逵+王文諒的綜合體。
當年他韓子華比今日呂惠卿,所擁有和得到的權力更大!
但那些武臣,依舊跋扈,依舊敢逆著他,甚至是欺騙他、戲耍他。
“這些混賬!”韓絳怒不可遏。
當即就提筆開始寫奏疏。
這個事情他必須管,必須嚴查到底!
武臣,絕不允許騎到士大夫頭上!
何況還是一位執政重臣,何況這位重臣手裡還有天子手詔。
誰給你們的勇氣,不從的?
再說了……
韓絳看著兩宮批示之中,有關少主的部分。
此事若真,那這個張之諫可就不僅僅是忤逆、跋扈這麼簡單了。
少主第一次指揮軍國,作為大臣,除了無條件服從外,不可能也不該有彆的想法。
更何況,現在的事實似乎表明中了——彆管是蒙的猜的還是彆的什麼……
事實就是少主猜對。
賊寇果然大舉而來……
對了……
韓絳忽然想起了一個事情。
他是做過陝西經略安撫使的。
對沿邊地形和轄區他是了解的。
所以,他猛然想了起來。
“葭蘆寨……”
“來人,將葭蘆寨的文牘立刻取來……”
於是,有司官員奉來了大宋葭蘆寨的文牘。
好家夥……
葭蘆寨雖然是在河東和鄜延路之間,但它屬於鄜延路經略司的管轄。
換而言之……這個張之諫不僅僅是貽誤軍機,還有坐視西賊入寇的大罪!
上綱上線一點,完全有理由懷疑他——交通西賊,欲圖叛國。
於是,韓絳再也忍不住了。
他奮筆疾書,不過半個時辰,一篇殺氣騰騰的上書就已經寫好了。
韓絳檢查了幾次後,就帶著這篇上書,親自到了內東門下,交到了通見司的人的手裡,還叮囑對方:“請務必將此上書,送到兩宮手中!”
通見司的人不敢怠慢,連忙開始謄抄。
很快,韓絳的奏疏,就送抵了兩宮麵前。
他是右相,而且是老臣,上任這些日子來因為執政平穩,做事老成,深得兩宮尤其是太皇太後信任。
太皇太後看完,也不由得嘀咕起來:“老身是不是想的簡單了一點?”
“連韓絳這樣的老臣,都說此事若是放縱,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或許,真當如皇太後所言一般嚴懲?”
注:韓絳當年兵敗,其中他自己要負起碼六成責任。
剩下的四成責任,一半歸神宗,其他的才是當時的武臣的。
但韓絳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做錯了?
隻能是——武臣跋扈害我!
這是北宋士大夫們正常的想法。
所以,請讀者注意甄彆書中士大夫自己的視角的時候的描述。
彆把這些人當成純潔可愛無辜的小白兔。
他們沒有一個簡單的。
這也正是人性,人性是複雜的。
一個人也不可能一直是好人,也不可能一直是壞人。
好好壞壞,才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