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們坐在汴京城中,也能知千裡之外的地理。
對於她們施政的好處,自不用說。
於是,兩宮看了沙盤,便賞賜了宋用臣二十匹絹。
同時撥了五千貫給沙盤司當經費,命宋用臣加緊製造。
更應宋用臣之請,許他可以調用戶部、兵部的佐吏、文牘。
打發走宋用臣,兩宮就在福寧殿裡,陪著趙煦說起話來。
“六哥這兩日一直在福寧殿看書?”太皇太後首先問道。
趙煦頷首答道:“回稟太母,孫兒這兩人一直在讀明道先生的《識仁》一書……”
程顥的識仁書,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短文。
全文不過寥寥數百字。
但程顥卻為之親自注解,闡發微言大義數百條。
所以,才能編訂成書!
而此書趙煦感覺,恐怕是因他才會出現的。
應該是程顥臥床的時候,不顧疾病,親自口授程頤甚至很可能是他自己執筆親寫的。
這就給趙煦提出了挑戰了!
因為那在他的知識盲區之外!
一位鴻儒,在他生命最後時刻,將畢生智慧和對儒家思想的思考,以及對君主治國的理念、道德,貫通在一本薄薄的書內。
實在是讀的艱難!
不過,他依然興致勃勃的認真讀著思考著。
這是帝王的必修課!
你必須掌握經義的解釋權!
因為經義的解釋權你不掌握,就會被彆人掌握!
所以,程顥臨終所獻的這本書,對趙煦來說,其實是一座寶庫!
他隻需要理解、融會貫通了程顥的這些東西。
那二程的理學,就是他說了算!
不然,程顥的徒子徒孫們,還敢和趙煦辯論不成?
誰質疑,趙煦就可以甩出程顥臨終親筆所寫的東西。
來來來……
是你懂理學?還是朕懂理學?
嗬嗬,小垃圾,連明道先生的大義都未參透,就敢在朕麵前狂言!
同樣的道理,可以複製到張載的氣學身上。
因為,程顥在注解識仁的時候,大量引用和闡發了張載的《訂頑》一書。
並依照了理學的思想對張載思想進行了再解釋。
而,張載去世後,大部分的氣學門人,後來都相繼從了二程。
呂大防、呂大臨、呂大忠兄弟就是典型。
於是,趙煦感覺,要不了幾年,理學也好氣學也罷,都要被他控股了。
兩宮聽著,都很開心。
向太後更是心疼的說道:“六哥,讀書歸讀書,不可太過,以免傷及禦體!”
趙煦謝道:“母後叮囑,兒記住了。”
“其實兒也並沒有很刻苦,隻是閒暇時就讀一讀,讀不懂了就去花園散步,想一想……想不通的就暫且擱置,待經筵上與程說書請教。”
兩宮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來。
趙煦卻趁機問道:“太母、母後,經筵何時重開?”
太皇太後笑道:“官家莫要著急……經筵官都在給官家挑選經書呢!”
這是自然,雖然已經決定拿李覯來和王安石對衝。
但李覯的著作那麼多,得好好挑選挑選。
選出那些比較普世的內容,然後拚湊在一起。
這樣就既避免了欺君的罪名,也能減少激進的內容。
但也正是因此,經筵官們自己內鬥了起來。
呂公著、範純仁、呂大防、孫覺、陸佃、蔡卞、呂希哲、程頤。
看看這個名單吧!
呂公著自成一派,剩下的人,分作新舊兩黨。
新黨的兩根獨苗,雖然一個是王安石女婿,一個是王安石最喜歡的學生。
但他們在儒學上的見解,卻截然不同!
這兩個人也就算了,他們話語權很低,兩宮對他們也缺乏信任。
可剩下的舊黨君子,卻是直接分成了三派。
孫覺是蜀黨,呂大防、程頤是洛黨,範純仁則是朔黨。
加上一個表麵上保持中立,實則暗戳戳的想把一些符合新學思想的東西塞進去的呂希哲。
經筵官們的內鬥,可謂精彩紛呈。
趙煦聽石得一說,這兩日在集英殿,甚至已經爆發了激烈的爭執。
也就是呂公著還鎮得住場麵,不然搞不好,全武行都可能上演。
沒個十天半月,他們大抵吵不出最後的結果。
向太後看著趙煦沉思的樣子,連忙岔開這個話題,道:“六哥,三日後,遼使入宮祭奠大行皇帝,並勸慰六哥……”
“然後西夏使者,也會入宮勸慰……”
“六哥可已做好了準備?”
趙煦自信的笑了一聲:“母後且放心吧!”
“無論遼使還是夏使,都是人,是人有什麼好怕的?”
“何況兒乃天子,該擔心害怕的是他們!”
兩宮聽著趙煦自信的話,都笑了起來。
感覺這個孩子,雖然平素看著穩重、聰俊,但終究還是孩子,自然會有些天真的想法。
但她們也不點破,隻是和趙煦道:“六哥有準備就好,母後和伱太母也就安心了!”
然而,她們不知道,趙煦說的是實話。
等過幾年,等他親政,西夏也好,遼國也罷,都會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恐懼!
注:陸佃是新黨裡的舊黨,舊黨中的新黨。所以曆史上,他一個王安石學生,甚至上了元祐黨人碑。
孫覺表麵中立,實則傾向於蘇軾、蘇轍的蜀學思想。
範純仁、範祖禹當然不解釋,現在肯定是司馬光馬首是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