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作坊場,隻管給麻繩、工錢,然後等著檢驗就行了。
因為動員的人多,所以,到第二天下午,王賀竟就已經帶上了五千個麻袋,送進了開封府官衙。
權知開封府蔡京被嚇了一大跳!
竟有人如此快?
便親自帶人,檢查了麻袋的質量,然後就依著旨意,讓王賀選要錢還是要絹布?
王賀當然選擇要絹布!
因為錢太笨重,收的久了,還會生鏽。
絹布就不同了,既可以直接當錢用,也可以收起來,日後再用。
王家占的鼇頭,還從開封府領走了差不多一百匹絹布的事情,立刻在汴京城傳開。
於是,整個汴京城,都發現了寶藏!
“還可以這麼玩的嗎?”
大家嘖嘖稱奇,然後紛紛投入其中。
由於開封府不限數量,隻要質量合格,大小符合要求的,他就來者不拒。
於是,大量中小商賈也加入其中。
起初,他們還不敢多造。
常常編出幾百個,就拿去開封府換絹布或者銅錢。
但隨著開封府的絹布和銅錢,流水一樣的送出來。
整個開封府,都仿佛醒來了。
無數人紛紛湧入這個為了秋汛而生的新興市場。
不過數日,開封府就已經湊齊了十萬個麻袋。
旋即立刻發去河北。
……
蔡京的奏疏,送到趙煦手裡時,已經是八月壬申日(十一)了。
隨奏疏而來的,還有蔡京對麻袋的抽檢結果。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麻袋,都能在裝九十斤(宋斤)沙石後,可以被人扛著走上數裡而不破。
於是,蔡京對此大加讚譽,說:比之舊法埽石之術更便防洪。
“開封府不錯!”趙煦將蔡京的奏疏看完,就點了點頭:“是個能吏!”
“居然這麼快就湊好了十萬個麻袋!”
向太後也道:“六哥說的是,這個蔡京確實是個能吏!”
隻有太皇太後有些遲疑:“就是花錢太多了……”
“十萬個麻袋光是絹布就支出了一兩千匹……”
“汴京織造院一個月,也才織造六千匹……”
趙煦笑起來,對這位太皇太後道:“太母不是一直教導孫臣要藏富於民嗎?”
“孫兒覺得,現在不錯……百姓得了好處,國家得到了需要的東西……雙贏!”
太皇太後楞了一下,想起了昨日,駙馬都尉王師約家的命婦入宮請安,和她提起過,說是:汴京百姓,皆頌娘娘聖德,官家慈悲……
而且,想想也就一千多匹絹布,價值三四千貫罷了。
後麵就算再來十萬個麻袋,總支出也不到萬貫。
便不再多言。
趙煦則微笑著,他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探事司。
不止石得一,探事司下麵主要負責的內臣,如今也都對他表達了忠誠。
如此一來,這個特務機構就徹底成了他的眼睛和嘴巴了。
每天,探事司的人都會將汴京城的事情,細分整理然後上奏。
由馮景或者石得一,借著請安或者趙煦讀書的空隙報告。
所以,趙煦很清楚,現在汴京城在發生什麼?
以家庭為單位的手工業生產,正在逐漸蔓延。
等到這次秋汛過後,這種生產方式就將通過這次的方法,普及到整個汴京城。
而不再僅僅隻是果子行、綾錦院、織造院、東染院及其附近百姓得生計。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就業率大增,人民收入提高。
作為大宋天子,趙煦自然知曉,這種情況對他是有利可圖的。
所以,訂單不能停!
於是,趙煦回頭,就再次給蔡京下詔。
命他在汴京城張榜采購竹筐、木框、編織物。
至於錢?
趙煦比誰都知道,錢或者絹布給了百姓,百姓會和那些大戶一樣,捂在手裡嗎?
必然不能,他們的房租、水費、吃食、燃料……
樣樣要錢!
所以錢到他們手裡,根本不可能存太久,就會隨著日常生活的支出,進入商品貿易循環。
同樣,大宋的軍人能存錢嗎?
不能!
趙煦太清楚那些底層的禁軍、廂軍了。
措大的心思,從來隻有錢孔大!
他們有錢就會去消費——吃喝嫖賭!
所以,趙煦現在其實在給大宋經濟注入活力。
讓錢流動起來!
金融隻有流動,才會產生效益。
這是趙煦在現代學到的知識。
注:北宋綾錦院和地方織造院,在熙寧-元豐時代,都進行了大量改革。
譬如呂大防在成都任上,建立了成都綾錦院,就將大部分繁瑣工作,外包給民間。
官府隻主導關鍵工序,大大提高了蜀錦產量。
在汴京,新黨的主持下,綾錦院和織造院都進行了改革。
改革措施主要是將過去的官府定額,改為不定額。
也不再限製女工的工作時間,隻按質量和數量給錢,效益大增。
而北宋前中期最有活力的民間紡織業,是在四川的梓州。
根據史料記載仁宗明道年間,因為仁宗下詔禁奢侈,不要官府采購好看的絲綢了,於是景佑三年新知梓州張逸上奏‘梓州機織戶數千家,因明道二年敕,每年綾織三分隻賣一分,民戶貧不能活,乞於元買數十分中賣五分……’
皇帝想節儉,減少了對梓州絲織品的采購量,本意想立人設,反而搞得民間大量從業者破產……
於是,仁宗很快就恢複了過去的政策——彆五分了,朕全要了。
於是梓州紡織業滿血複活。
北宋時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時期。
一方麵,民間商業興盛,另一方麵宮有製經濟也很昌盛……
是的,北宋皇帝是最大的壟斷商人和地主。
官田、官戶、受國家控製的工匠,數之不儘。
現在大家知道,神宗的錢哪裡來的了吧?
除了吳居厚這樣的人幫他刮地皮外,就是靠著宮有製撈錢創造的收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