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將來又要多一個爭搶‘蘇東坡故居’的地方了。
想了想,趙煦就問道:“蘇軾如今的寄祿官是朝奉郎吧?”
石得一點點頭。
趙煦道:“他就任才數月,不好直接提升他的寄祿官……這樣,加個館閣校勘吧!”
說著,他就繼續提筆,然後寫了一道除授指揮,交給石得一:“送去中書,叫中書舍人刑恕草製除授文字!”
“唯!”
……
登州。
蘇軾拿著筷子,品嘗著自己剛剛做好的一道蒸魚。
蒸魚用的是秋天捕獲後曬乾的大海魚。
曬乾的海魚,用清水清洗乾淨,然後泡發,就可以上蒸鍋。
放上茱萸、醬油、豬肉還有蘇軾在黃州時學到的一種特製的農家醬料後,味道鮮美至極,一點腥味都沒有!
不止是大人們很喜歡,就是蘇軾的幾個孩子也很愛。
吃著美味的海魚乾,蘇軾就有些詩興大發。
正準備醞釀醞釀,就提筆寫下此時的感慨,門外卻傳來了他的下屬,權知蓬萊縣李格非的聲音:“明府……明府……”
“文叔?”蘇軾站起身來,命人將李格非迎進來,問道:“何事?”
李格非本來是京官,還是國子監的官員,本該前途遠大,奈何他的亡妻是已故宰相王珪的女兒,他還曾親臨王珪葬禮。
所以,就犯了一些人的忌諱被發落到了登州。
剛好碰到了蘇軾履任登州,這兩人一碰麵,就頗有些相遇太晚的感覺。
李格非對蘇軾的尊重和尊敬,更是不能用語言形容。
幾乎是如同弟子門生一般,侍奉蘇軾。
“明府,今天早上,又有一群從河北來的淘金客,到了蓬萊縣……”李格非一進門就開始訴苦:“這天寒地凍的,也不知道他們來登州作甚?”
“海上都快凍結了,連漁船都不能出海,他們還跑來淘金……”
“還請明府快快上書官家,禁了登萊的金礦礦脈吧!”
蘇軾聽著,微笑起來:“文叔勿憂,人來不怕,人來不怕!”
登州的人口,如今將將兩萬三千戶上下,不過十一萬的總人口。
主戶占了八成,剩下的客戶才兩成,這就使得登州的各種雇役工人的工錢居高不下。
汴京城外挖壕溝的民夫,每天才百二十錢。
在這裡,雇人修路、挖渠,一天就要百錢了。
蘇軾本來想修水利,結果一算賬,發現根本吃不住,所以蘇軾才會鼓勵漁業——他得有錢,才能開工。
在發展的漁業的時候,登萊金礦大發的消息傳開,淘金客源源不斷而來,這就給登州提供了大量廉價勞動力。
雖然說宋用臣清淤的時候,以高價招走了大半。
可也有不少人選擇留下來。
這些留下來的人,隻要有個溫飽,就肯給官府乾活。
而且還有著源源不斷的人,從四麵八方,湧來登州、萊州。
這些人都是打著提前搶占淘金有利位置的主意,所以在冬天還不斷湧入登萊。
但這卻讓登州的官員,都焦頭爛額了起來。
大量外鄉人的湧入,讓治安開始變得嚴峻。
監獄很快就關滿了犯人。
但蘇軾很喜歡,因為監獄的犯人,不就是寫著‘免費’兩個字的勞動力嗎?
於是,全部送去修水利、道路和橋梁。
李格非當然知道蘇軾的算盤。
所以他也隻是來訴苦的。
“明府啊,再這樣下去,府衙和縣衙的官吏、差役,就都要累壞了……”
蘇軾不以為意,他輕聲道:“文叔不必憂心,且回去告訴府衙和州衙上下,本府會記得他們的辛苦!”
“等到這個冬天過去,開春之後,渠道、道路都已經完工,本府不會忘記上下有功之人!”
“一定會上稟朝堂,為諸君請功!”
李格非聽著,道:“這些事情,下官已經說了很多次了……”
“奈何,光靠許諾,恐怕難以激發上下了……”
蘇軾入冬後,就一直在畫餅,都說開春後就請功。
一開始確實效果很好,可現在,隨著壓力越來越大,人心自然難免出現動搖。
畢竟,好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升官!
“這樣啊……”蘇軾聽完,想了想,就對李格非道:“文叔回去,告訴上下官吏……”
“本府這裡,今年、明年加起來還有五張薦書的名額!”
“此外,離京時,呂執政和韓相公都許諾,給登州十張吏員因勞出官的空頭劄子!”
李格非聽著,不可思議的看向蘇軾。
在大宋,選人改京官是無比艱難的。
因為有一個必要的程序,需要集齊五位京官、朝官舉主,且其中必須有一位轉運使司/提刑/常平或者經略使舉主。
此事自然無比艱難,大多數選人一輩子也湊不齊五位舉主,更不要說其中必須要有一位本路經略、轉運、常平、提刑舉主了。
所以,官場上將這種集齊五位舉主的努力,稱為‘合尖’。
寓意此事猶如造塔上之頂一般,非一般人所能成功。
因為,一般官員是絕不肯給那些沒有乾係的人寫保舉薦書的——若其出了差錯,舉主可是會連坐的!
至於胥吏因勞出官,則是朝廷給與地方官的特權。
也是給胥吏們的一個希望。
隻要好好乾,到了年限或者得到賞識,是可以脫離胥吏的身份的。
不過,一般而言,胥吏出官,都是靠著熬年限。
熬滿二十年,自動授官。
原因和官員的薦書一樣,地方官舉薦的胥吏出官後,若是犯錯,舉主同樣連坐!
如今,蘇軾卻肯一口氣放出五個薦書名額和十張胥吏出官名額。
這在官場上不可想象!
蘇軾當然知道李格非的心思,他哈哈大笑一聲,道:“本府都已經被流放、編管過一次了!”
“豈會怕再擔責任?”
在黃州的那幾年,讓他得以真正的接觸到百姓的真實生活,也真正的和百姓一樣,扛起鋤頭去種菜。
他的東坡居士的自號,就是在黃州的那塊麵東的山坡上開荒時,自嘲而起的。
既曾跌落穀底,所以,也就不怕再次跌落。
這就是蘇軾。
無所顧忌,豪放自然的蘇子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