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絲竹管樂之聲在耳畔悠揚的響著。
趙煦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了坐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母後!”他從床榻上醒來。
睡前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獻俘禮、太廟、祭祀……
於是,趙煦自嘲的在心中道:“朕的身體在生理上,還是太小了啊。”
沒辦法,他雖然一直有在努力鍛煉,注意營養均衡。
可是,他終究還是太小了。
身體實在難以支持長時間的高強度政事活動。
所以,勉強在太廟主持完了祭祀後,登上回宮的攆車,就實在撐不住,在攆車上睡著了。
他隱約記得,一路上是向太後抱著他回宮的。
向太後伸手握住趙煦的小手,微笑著道:“六哥醒來了?”
“嗯!”趙煦點點頭,問道:“兒臣睡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一個多時辰。”向太後微笑著問道:“六哥可要用些膳食?”
“嗯!”趙煦點頭。
於是,一直在向太後身後小心翼翼的侍奉著的文熏娘便盈盈一福後,從殿中取來一盅早就已經熬好了的肉粥,向太後接過來,拿起一個瓷勺,先吹了吹肉粥,然後嘗了嘗味道,才對趙煦道:“六哥,且嘗嘗母後煮的肉粥味道。”
趙煦當即乖巧的張開嘴巴,任由向太後,一勺一勺的喂著他。
很快,一小盅肉粥就吃的乾乾淨淨,他拍拍肚子,對向太後開心的道:“母後煮的肉粥,最是好吃,不像馮景那廝,總是差些味道,叫兒臣吃不爽利!”
向太後取出一塊手帕,給趙煦擦了擦嘴角的粥痕,笑著道:“母後的肉粥,哪比得上禦廚的大廚們?”
趙煦答道:“禦廚們隻是手藝精湛而已,空有其術罷了,怎及母後親手為兒調羹熬煮的吃食?”
向太後頓時就被感動了。
這個孩子,每每總是能說出這樣的,讓她深感滿足、幸福的話。
所以,儘管她其實不太喜歡與人爭執,更討厭勾心鬥角。
但為了這個孩子,她堅持了下來。
不止風雨無阻的參與聽政,哪怕有時候身體不舒服,也會出現在慶壽宮。
更是會看幾乎所有的重要人事任命、升遷。
隻能說,這就是母愛的偉大。
趙煦微微低頭,問道:“母後,慶壽宮的壽宴怎麼樣了?”
向太後笑起來:“現在,姑後正在受群臣之表呢!”
趙煦哦了一聲。
大宋製度,帝後聖節,群臣都要寫禦製詩來稱賀。
太皇太後又是個愛麵子,喜排場的主。
去年,因為趙煦的父皇駕崩,所以沒有收到禦製詩。
今年,終於有機會了,可不得好好看看?鑒賞一二?
向太後卻接著說道:“吾方聽說,集英殿說書蘇轍,寫了一封頗為應景的禦製詩,博得了滿堂彩呢!”
“蘇轍詩賦,自是不俗!”趙煦點頭頷首。
到底是唐宋八大家之一。
文章詩詞,自不弱人,事實上,要不是蘇軾的光芒太耀眼。
蘇轍的文章,單拿出來,也可以秒殺掉無數人。
旁的不提,單單是蘇轍年輕的時候,寫給韓琦的那一封拜帖,就堪稱中古年輕人拜謁貴人的範文。
想進步的官員,都該去看一看,認真學一學,什麼叫不卑不亢,如何吸引領導的注意力,怎樣拉起領導的好奇心。
“如今殿上諸臣,還在奉詔賦詩,六哥可要去看看?”向太後問道。
趙煦搖頭:“兒臣年幼,哪懂什麼詩詞,還是不去獻醜了,與母後在此多說說話吧。”
雖然趙煦的詩詞水平不差,素養和鑒賞水平也很高。
但,自從在慶寧宮醒來後,他就一直在刻意的向外界傳遞一種——朕不喜詩賦的態度。
在經筵上,群臣賦詩,他也從不做點評。
這是一種微妙的政治宣言。
向太後自也知道,於是道:“那母後便陪六哥在此說說話。”
母子兩人便在榻前,開始聊起了家常。
這也是趙煦暑休後經常會做的事情。
他有沒有空,就會到保慈宮中,與向太後說話,甚至抽時間陪她散步、賞花。
每隔三五天,更是會到保慈宮中住上一陣。
尤其是六月過後,旱情開始緩解,出現雷雨天氣時,趙煦總會到保慈宮中,陪著向太後。
細節上,幾乎做到完美。
趙煦的嘴巴,又特彆甜,總能時不時的說些‘至孝’、‘純聖’之語。
所以母子感情,非但沒有半點疏離,反而更加親密。
母子兩在慶壽宮的內寢說著話的時候,慶壽宮正殿上。
大臣們所上的禦製詩,已經宣讀完畢。
太皇太後,聽著那一首首吹捧、讚美她聖德與慈恩的詩賦,也是笑的合不攏嘴。
於是,詔賜金銀有差,並選了她最喜歡的幾首禦製詩,命人裝裱起來,打算將來仔細欣賞。
這個時候,太皇太後身邊的內臣梁從吉,躡手躡腳的進了帷幕,小聲的報告:“娘娘,禮部言,四方稱賀之使,都已準備好了,乞娘娘旨意,看何時安排入殿稱賀?”
太皇太後這才終於想了起來,對她身邊侍奉的粱惟簡問道:“梁押班,派人去看看,官家可醒來了?”
“諾。”粱惟簡領命而去。
……
“娘娘、大家四方使者將要入殿稱賀了。”粱惟簡到了內寢,遠遠的看著帷幕內的人影,便在簾外稟報。
向太後便握著趙煦的手,道:“六哥,還是不要讓各國使臣等候了。”
“嗯!”趙煦起身,便在向太後身邊的尚宮張氏帶著的女官們服侍下,穿上了素白的天子常服,然後母子兩人便在燕援率領的禦龍直的簇擁下,出了內寢,通過回廊,來到了正殿的帷幕中。
“新婦拜賀娘娘生辰。”
“孫臣拜賀太母生辰!”母子兩人對著太皇太後拜賀行禮。
太皇太後今天是很高興的,當即道:“太後、官家,快快起來。”
向太後和趙煦自是又拜了一拜,才起身。
向太後自端坐到太皇太後右手邊,而趙煦則坐到了兩宮中間的一張坐褥上,隔著帷幕,看向簾外的群臣。
此時,群臣早就已經起身,持芴相迎、迎接趙煦升座。
等他坐下來,群臣才次第落座。
接下來,自是冗長而無聊的各國使臣稱賀環節。
按照大小遠近以及與大宋關係親疏不同入殿稱賀。
從遼使開始到西南五姓土司結束。
這沒什麼好說的,大家都是體麵人,在這樣的場麵,尤其體麵。
哪怕是黨項人也會在這樣的場合,給足麵子,乖乖的按照著兩國議和的條款,以‘夏國王使’的身份,向大宋太皇太後稱賀、上表。
趙煦所需要做的也僅僅是機械式的回應幾句,程序化的來來回回講那幾句話。
但,偏偏這樣的流程,是最耗時間的。
等到流程走完,就已經要到黃昏時分了。
按照慣例與傳統,太皇太後在這慶壽宮中賜宴,招待宰執元老宗室外戚大將以及各國使者。
老實說,大宋的宮廷宴席,也就是菜品豐盛而已。
論味道、口感,隻能算一般。
特彆是牛羊肉,處理的極為糟糕,有很重的膻腥味。
而且,因為是早早就備好的菜肴,所以基本都是冷的。
還好如今是夏天,若是三九寒冬的宮宴。
等菜肴端上來,早就凍得硬邦邦,若非是燉菜根本咬不動。
所以,趙煦隻是裝裝樣子,就在坐褥上神遊物外。
反正,他等下還有一餐——今夜在大內後苑,太皇太後會再設一宴,以招待入宮的宗室、元老、外戚、宰執、大將家的命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