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登幾天沒見我,是在暗中調查……趙都安並不意外,平靜道:
“心機手段……這詞可不好聽。”
裴楷之挑了挑眉,道:“不然?”
趙都安正義凜然,無恥剽竊祁廳台詞:
“我隻是太想進步了。”
裴楷之愣了,然後哈哈大笑,鬥笠下發絲都在抖動,似乎聽到了有趣的事。
這一刻,他終於確定,眼前之人不足為慮。
袁立在暗中針對他,裴楷之早有察覺。
李彥輔更早下令,要李黨成員夾緊尾巴,不要在這個關口,橫生枝節,給女帝抓住把柄。
所以,麵對趙都安突然的拜訪請求,裴楷之不得不小心。
他當然可以選擇不見。
但既然對方大費周章找到女兒,說明很可能有重要的事與他說。
在可能漏掉一些要緊事,以及與趙都安見麵的風險權衡中,他還是選了後者。
在此之前,他仔細了解調查了這個女帝裙下小白臉,驚訝發覺,此人與傳言或有出入。
但也……僅此而已。
是的,僅此而已!
正如在徐貞觀與袁立眼中,趙都安之前的操作,隻是小打小鬨。
除了意外牽扯出靖王府外,其餘手段說到底,不過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小聰明。
與之周旋的層次,也隻限於張家兄弟這等雜魚。
甚至破案的關鍵線索,是一個下海妓子提供的……
再結合破案過程中,勒索錢財,率錦衣破門報仇等操作。
所以,裴楷之對其的評價,也隻是“有些小聰明小心機的貪婪小人”。
但他仍未放心。
幾次三番試探,也的確看出趙都安比預想中沉穩有定力。
但大的印象,並無出入。
甚至若趙都安麵對護衛的搜身,真的忍了下來,他都要高看對方三分。
但趙都安選擇了動手,這便是露怯。
一個無法控製自己怒火和情緒的年輕人,幾乎無法進行深層偽裝。
而一個為了“上進”,瘋狂攀咬,仗勢欺人,貪婪好色,聲名狼藉的小白臉,理所當然沒道理會威脅到自己。
當然,倘若裴楷之知道,趙都安曾與袁立同車,或許想法會大為不同。
但偏偏,與老嶽父貌合神離,心有仇怨,暗生反心的呂梁,壓根沒有將這件屈辱事,告訴任何人。
裴四娘更不可能,將趙都安找到她,私下會見裴楷之的事,告知呂梁。
本該是情報共享的一家人,偏偏出現了奇妙的“信息差”。
於是,在裴楷之眼中,大大放鬆了對趙都安的警惕。
卻殊不知,這一切都在女帝走狗的計劃考慮之中。
……
“侍郎笑什麼?”趙都安好奇發問。
裴楷之收斂笑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
“我笑,伱與呂梁原來是同一種人。”
趙都安沉默了下,竟未反駁,說道:
“侍郎有話直說便好。”
自以為已看透對方的裴楷之也失去了對話的興趣,轉頭望向河水釣竿,平靜道:
“你的來意,四娘已與老夫說過。呂梁得罪過你,你欲行報複,也算天經地義,但你不該去尋四娘的黴頭,令她不快,她不快,老夫便也不快。”
趙都安“哦?”了一聲:
“所以?”
裴楷之淡淡道:
“但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你既是陛下欣賞之人,老夫自然也要賣幾分麵子,何況,你既已找上門來,若不給你個交待,想必你也不願。”
頓了頓,仿佛沉吟。
裴楷之終於以近乎宣判的語氣說道:
“這樣吧,我會命呂梁上門,向你道歉。
另外,你今日過來時,看到的那座茶樓,以及藥芝堂裡一批上品靈藥,都算作我那女婿吃罪你的賠禮。
嗬,一座高檔茶樓的進項,以及對你武道修行頗有裨益的藥草,這個條件,總歸足夠豐厚。
若你還不滿意,等再過些日子,朝局平穩,老夫還可以幫你運作,兼個肥缺。
如此,你也便當看在老夫我的幾分薄麵上,與呂梁的事,就此作罷,如何?”
語氣隨意,散漫,態度近乎施舍。
但裴楷之篤定,對方會答應。
因為無論麵子,還是利益,他都給的足夠豐厚。
而與之相反的,則是一無所獲,並喜提一位刑部侍郎的怒火。
裴楷之認為,沒人會拒絕。
然而,趙都安的臉色卻顯得有些古怪。
而後漸漸地,嘴角上揚,於今日會麵以來,第一次真正露出獠牙和利爪。
“這樣麼?的確很豐厚,似乎沒道理拒絕。”趙都安嘲笑道:“不過……”
“不過什麼?”裴楷之皺眉。
趙都安嘴角上揚,森冷桀驁:
“不過,你的麵子,算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