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機茫然:“弟子不知。”
玄印平靜道:
“佛門講求放下執著,卻非放棄執著,有所執,卻不固執,靈台清明,心如明鏡,便是修行之要義。
修行求佛,非是斬斷一切苦痛,你度人時,可曾懷有私心?
可曾入無我之境?可否舍己為人?可否有赤城慈悲心?
如此種種,非要來問我,儘可捫心自問,便無阻礙。”
捫心自問……辯機下意識,以手按胸。
“放下執著,卻非放棄執著……弟子為我佛門光大而講法,心底無私,心中無我……有所執,亦無礙本心……”
“弟子普度眾生,既勸眾生成佛,亦當舍身為人,但問此心,直了成佛……”
辯機一遍遍叩問內心,隻覺心上塵埃一次次被擦拭,漸漸恢複清明澄澈。
稍有動搖的佛心,非但恢複如初,更穩固勝卻從前。
“阿彌陀佛,弟子知道了。”
辯機起身,微笑著走出殿門。
佛殿內,玄印住持輕輕敲擊木魚,輕聲呢喃:
“趙都安……”
京師中,何時出了個如此會蠱惑人心的邪魔?
……
……
詔衙。
天黑前一刻,趙都安噠噠騎馬,抵達梨花堂。
就看到堂內,四名手下都在等待。
見他返回,起身迎接:“屬下見過大人。”
趙都安點了點頭,問道:“人呢?”
錢可柔秒懂,說道:“在值房,卑職領大人過去。”
值房內。
鵝蛋臉,臥蠶眉,容貌與元妃頗為相似的林娘子,靜靜坐在圓凳上,神色焦躁。
從她被接到這裡,已過去快一個白天,卻都沒能等到,唯恐生出變故。
直到房門被推開,那個前些日子,曾出現在神龍寺內,為將墮入絕境的她伸出援手的“奸賊”,微笑著出現。
“林娘子,我們又見麵了。”
“趙大人!”林娘子眸子亮了,猛地站起身,繼而盈盈拜倒:
“民女林素素,多謝大人搭救之恩。”
趙都安笑眯眯接受了,這才分賓主落座。
簡單寒暄後,趙都安看她神態模樣,便沒再廢話,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
左邊的是一疊銀票,右邊的是一份奇怪的契書:
“答應你的事,本官沒有食言,既是交易,如今便是該兌現承諾的時候。
你那丈夫的無罪釋放命令,現已借助詔衙飛騎送向南方。
等送到,便會釋放。當然,此番你得罪死了李應龍,等他回過神來,有可能打擊報複。
到時候,以你二人的能力,想必無法抗衡……所以,本官給你們兩個選擇。”
趙都安指了指左邊的銀票:
“拿了這些,足夠伱作為盤纏離開京城,與你夫君團圓,並隱姓埋名,去什麼地方再謀生路。與官府徹底不再有關聯,隻要躲過李家的視線,便可無憂無慮生活下去。”
他又指了指右邊的商契:
“至於這個,是另一個選擇,朝廷主推新政,將開市,引入商賈,第一批次,便要一些商賈作為表率,為朝廷辦事。
風險自然有,但利益更大,當然,對你們而言,最大的好處,一旦選擇投靠朝廷,成為替朝廷新政開路的商人,便可受到照拂,更為安全,李應龍也要顧慮。
弊端,則是入了朝廷,便會卷入紛爭中。”
他淡淡道:
“如何選擇,全在於你。也不必立即給出答案,詔衙恰好有隊伍去南方,你可跟隨一同前往,等到了,再做決定無妨。”
林素素怔然抬起頭。
沒有猶豫,堅定伸手拿起那張契約,卻見其上的人名,並非他的夫君,而是自己的名字。
“民女選這個。”她語氣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