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給我修改後,這幅作品其實有作弊的嫌疑,並非獨立創作。”
酒井勝子用手指從畫布上方虛虛的撫摸過,吐了吐舌頭。
“如果這算是作弊的話,那麼你幫我用手指處理顏料色彩之間的明度過度,其實也是作弊。”
顧為經無所謂的說道:“你幫我,我幫你,你不說,我也不說。評委怎麼會知道呢?”
“嗯。”
酒井勝子輕輕點點頭,發出了一聲可愛的鼻音。
她也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
就和各種大畫廊和藝術家們總是想把自己的代理畫家,親近子侄靠各種場外手段走特殊渠道塞進畫展中一樣。
作弊代筆也是大型美術展中的傳統保留節目。
中小學生級彆的藝術競賽中,若是沒有家長幫忙或者中介機構代為創作作品集,簡直就像缺少了足球流氓參與的歐冠比賽。
少了些味道。
所以像是一些大畫廊組織的選拔青少年藝術家的項目,半決賽決賽都是要求現場創作的。
否則天知道獲獎選手裡會混進什麼牛鬼蛇神出來。
而美術雙年展則要求提交一係列的ketchbook(靈感寫生本)、tudy&nbp;propoal(創作目的記錄)……這些花裡胡哨的附錄表格。
並且還要求準備包含個人繪畫的草圖、創作照片、現場繪畫視頻等大堆的電子輔助性文件,來證明參賽作品是全部由創作者個人完成。
新加坡雙年展甚至有聘請鑒定團隊和作品審查委員會,負責挨個審查和驗證參賽作品的真實性與原創性。
效果……
最多也隻能說是聊勝於無吧。
有總比沒有好,完全消除作弊行為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說白了,一張畫作,外界到底介入到了什麼地步算是參賽者人品有問題,什麼地步算是正常的美術指導。
學界連一個最基礎的統一標準都沒有。
古往今來,代筆畫畫這件事和美術史幾乎就是完全糾纏在一起的,不僅有老師替徒弟畫的,還有徒弟替老師畫糊弄收藏家的。
前者是為了揚名,後者是為了賣錢。
提香當年就替師兄喬爾喬內畫畫,因為喬爾喬內名氣更高,作品賣的更貴。同時,提香和喬爾喬內這對師兄弟又一起模仿老師貝利尼的作品賣給弗洛倫薩的收藏家。
這三位大師的某些作品繪畫風格會非常的類似,甚至連簽名都是彼此模仿的。
現代的博物館都未必能分清哪幅是原作,哪幅是代筆。
不過倒有一點。
往往越是低層次,越是和升學掛鉤的藝術競賽,作弊代筆的情況發生的越普遍。
類似著名的倫敦藝美幾乎一年一個申請規則大改,招生辦的負責人麵對媒體采訪時,都快要被留學中介機構批量生產的代筆作品集給逼的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而像是透納獎、威尼斯雙年展這種大獎。
場外遊說聽說過,捉刀代筆作弊的醜聞幾乎聞所未聞。
這就和沒有二傻子會替彆人寫諾獎級的科研論文,同樣的道理。
總而言之,酒井大叔這00斤肥肉沒有親自上場替女兒畫畫,已經表現的很有氣節了。
兩個年輕人之間的互幫互助,在藝術這潭子從來都不算清澈的蓮花池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能幫我改畫,教會我怎麼把情緒融入作品之中,而我能幫到你的也隻有用手指在顏料上塗抹兩下。”
酒井勝子眼神掃過旁邊桌子上的筆墨紙硯,語氣遺憾。
“我能看出來你在嘗試著想要在筆端融入某種花卉風情,不過東夏國畫並非我的主項——”
說是好運孤兒院的院子裡並排放在一起的兩個小畫架。
顧為經身前的其實是一張小桌子。
鎮紙在桌麵壓著裁好的一大張宣紙,上麵點滿了指甲蓋大小的紫藤花。
沒有枝葉,隻有花瓣。
他這幾日日日都在嘗試著在這上麵練習著紫藤花的畫法。
數以百計的紫色花瓣早已經爬滿了白色的紙頁,微風吹拂著從小桌子邊緣處的宣紙微微浮動,像是流動的紫色瀑布。
孜孜不倦的練習之下。
係統麵板上,顧為經的中國畫技法經驗值已經來到了【lv.4:職業畫家·一階(436/000)】的地步。
距離唐寧女士紙麵上那一份《百花圖》上的紫藤畫的感覺,隻差了最後一點什麼東西。
他正在苦苦的思索之中。
酒井勝子會寫毛筆字,能欣賞蜀中雲海,看懂峨眉神光,她能信手拈來兩句徘句,跪坐在亭台前,吃三千家的茶點,聽淺草寺裡的大和尚講《妙法蓮花經》。東方文化將她沁潤很深。
但對博大精深的國畫仍然有充足的敬畏之心。
隔行如隔山。
她在大金塔外依照著長輩們給出的圖冊小樣,用炭條和毛筆勾勾線沒啥問題,可是指點顧為經畫國畫就算了。
最不會添亂的方式反而隻是當一個安靜的旁觀者。
“嗯,再抱一下吧。這是我能給你的獎勵。”酒井勝子伸出胳膊,踮起腳尖,用力的把顧為經的身體,拉進自己窈窕起伏的懷中。
——
嘭!
嘭!
連續兩聲槍響,驚起一大片的飛鳥。
穿著藍色紗裙帶著呢子太陽帽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熟練的掰開手中那支擁有胡桃木握柄和皇冠雙頭鷹鍍銀裝飾的1899型“德拉康”雙管古董獵槍。
她用帶著真絲手套的手指抽出深色槍管裡兩枚溫熱的覆銅鋼彈殼,任由它們跳躍著滑入地上的草坪中,又重新將兩枚新子彈推入槍膛。
閉鎖槍管,掰開擊發拉杆,將鑲嵌著象牙肩托板的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女人輕輕的吸氣,瞄準,吐氣。
在悠長的呼吸到達儘頭的那瞬間,她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