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嬴成蟜輕聲一歎。
嬴扶蘇這話有錯嗎?
依舊沒有錯!
無論政體,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國家都渴求著能做到為公、去私的官員。
能做到親民愛民、艱苦奮鬥、迎難而上、無私奉獻,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老生死係的老同誌,誰能不愛?
愛煞之!!!
但,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所以大秦從來都不苛求官員的私德,甚至以私欲誘之,再以重刑治之。
嬴成蟜在思考著該如何告訴嬴扶蘇這個世界的真相,但嬴政已經厲聲而喝:
“豎子放肆!”
“孺子安敢妄議國政!”
寡人令你來軍校,是為了用你的可愛勁兒喚醒王弟的父愛的。
而不是讓你來此地煩人的!
嬴政不開心了。
帝王之怒,誰人可擋?
嬴扶蘇嚇的一個哆嗦,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但下一息,嬴扶蘇又倔噠倔噠的上前一步,拱手一禮:“子曰: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臣不可以不爭於君。故當不義,則爭之!”
“如果父親有不義之處,做兒子的不能夠不去勸諫;如果君王有不義的行為,做臣僚的不能夠不去勸諫;麵對不義的行為,一定要勸諫!”
“王叔雖非兒父,卻是兒仲父。”
“兒雖年幼,卻非不義之子,自當諍之!”
看著嬴扶蘇眼中濃濃的堅定,嬴成蟜再次拉住了嬴政的手腕,輕輕搖頭:“王兄,莫怒。”
“公子扶蘇年方六歲卻已閱覽群書,言談間皆引經據典,這是好事。”
“伱該為此而感到高興。”
“雖然公子扶蘇的思想言談頗為稚嫩,但這不正是我們做父輩的該去引導的嗎?”
嬴政冷聲道:“既然幼稚,就當知謹言慎行!”
說歸說,嬴政卻未曾再訓斥嬴扶蘇。
嬴成蟜認真的看向嬴扶蘇:“《論語》有載,孔子去遊說齊景公,齊景公並沒有采納孔子的諫言,但卻要贈廩丘邑,以此地供養孔子。”
“孔子並不接受,並對弟子說:吾聞君子當功以受祿,今說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賜之廩丘,其不知丘亦甚矣。”
“你覺得如果齊景公采納了孔子的諫言之後再贈廩丘予孔子,孔子會接受嗎?”
嬴扶蘇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用力點頭:“會!”
嬴成蟜麵露笑容:“孔子說,君子當功以受祿。”
“軍校內的將領們難道不正是功以受祿嗎!”
“他們已經為我大秦立下了大功,隻是因為能力不足方才需要進行再次學習。”
“所以乃叔不是在用高官厚祿去誘惑他們,而是在用本就應該屬於他們的東西去激勵他們啊!”
“你明白了嗎?”
嬴扶蘇卻搖了搖頭:“王叔,亦謬矣!”
“孔子不接受廩丘,是因為君子當功以受祿。”
“孔子接受廩丘,則是如子路受牛一般,非是為己之私利,而實是為引更多賢良上諫。”
“受與不受,皆非是為私利,而是為公也!”
嬴成蟜臉上的笑容淡了三分。
嬴扶蘇心中的孔子似乎已經有些被扭曲了。
孔子本人已經喪失了對《論語》的解釋權,而隻是閱讀理解中的一個作者名而已。
嬴扶蘇看過的典籍遠超同齡孩童應有的閱讀量,但所有典籍中的所有思想卻似乎都是在為獲得一個相同的答案而互相臂助。
第(1/3)頁
第(2/3)頁
典籍不再能給人以啟發,反倒是成了構築思維囚籠的一道工具!
這是非常可怕的!
嬴成蟜不再與嬴扶蘇糾結眼前的問題,而是向著嬴扶蘇思維的更深處發起進攻:“那你以為什麼樣的人才更適合做官員?”
嬴扶蘇毫不猶豫的說:“自是君子!”
嬴成蟜卻搖了搖頭:“君子,鮮見矣。”
“若隻以君子為官,朝廷根本無法運轉起來。”
嬴扶蘇沉吟片刻後篤定的說:“那就應該由士大夫來治國!”
嬴成蟜的笑容僅剩三分:“為何?”
嬴扶蘇認真的說:“《呂氏春秋.審己》有言:士議之不可辱者,大之也……誠辱則無為樂生。若此人也,有勢則必不自私矣,處官則必不為汙矣,將眾則必不撓北矣。”
“士人都認為名節不被折辱是非常重要的……這種人不會通過受辱來換取快樂的生活。他們有權勢一定不會自私自利,做官一定不會貪贓枉法,率領軍隊一定不會屈服敗逃。”
“若我大秦官吏皆如此,則我大秦興也!”
嬴成蟜臉上的笑容完全消退。
離譜!
離了個大譜!
嬴扶蘇的立場偏了。
不止是公子身份的立場偏了,儒家弟子身份的立場也偏了。
嬴扶蘇這番話若是被孔子聽見,孔老夫子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
然而嬴扶蘇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嬴成蟜臉色的變化,聲音也更高亢了幾分:
“然,我大秦自有國情在。”
“誠如王叔所言,我大秦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允有爵之將為官乃是我大秦應允的許諾,我大秦自當重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