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終於起身,再拿起原來的衣服,頓覺味道更重了幾分,還好旁邊放了乾淨的。
往外走去,剛巧碰上走來的客棧夥計。
“客官泡得可舒服?”
“輕了半斤。”
“飯菜準備好了,剛想去請您呢。”
“行,這就去。”
林覺便懶得再上樓放東西了,出去將衣裳往板凳上一放,便開始吃起來。
所謂五加皮,其實是這地方的一種野菜,春夏都長,十分能長,用來涼拌炒菜煮湯都行。主要是不要錢,是當地人常吃的一種野菜。
客棧沒在油水上吝嗇,甚至油氣有些重,野菜加上蛋,味道還算不錯,也有營養。
配上一碗白米飯,若在前世,是有些簡陋,可在此時,林覺卻隻覺極為滿足。
在大伯家也是喝粥喝慣了。
滿足之餘,又帶來愜意。
畢竟是自己掙的錢。
少年書生低頭一陣猛刨,碎小的蛋花加上鬆散粒粒分明的白米飯,與油水混在一起,入嘴順暢極了。
卻沒注意到旁邊有人正打量著他。
這個時候,那名客棧夥計捧著一個罐子出來,罐子中不斷冒著熱氣,他以濕布隔熱,走得很快,往旁邊桌走。
不曾想旁邊桌那人突然開口:
“這位可是今天下午、和江湖俠客一同在城外除了怪猴的那位小郎君?”
“正是。”
林覺還沒說話,夥計已幫他答道。
“把我這鍋湯贈予郎君!”
“啊?”
“速速端去。”
剛剛走到他麵前的客棧夥計一陣意外,也不敢反駁,連忙點頭,又轉一個彎,快步走向林覺的桌子。
咣的一聲,瓦罐放在桌上。
夥計立馬鬆開手,捏自己耳朵。
罐中是半邊的土雞,沒有砍碎,和著一些輕薄的如同紫菜一樣的東西,一同浸沒在雞湯中,湯水晃蕩。
“嗯?”
林覺不由意外。
旁邊桌坐的是一名中年人,長得平平無奇,正朝著他拱手:
“小郎君莫要意外,同樣不必客氣,我家兄長在北城門外開茶鋪,今日借了樸刀給郎君。”
“那是你兄長?”
“正是。”
“既是如此,該我謝過你家兄長才是,可你這是……”
“郎君不要客氣。城外那群怪猴作妖已久,我等早就氣憤不已,今日城中到處都在傳有人將它除了,拿了一馬背的猴頭去縣衙領了縣官的賞,聽到的人全都高興不已,無不仰慕二位英雄的滿腔膽氣與豪情。魏某也是如此,這才特地來尋小郎君,沒有彆的,隻看小郎君除害辛苦,隻吃一份小菜一碗米飯實在不夠,便請郎君喝一鍋雞湯,算是補補身子。”
“這怎麼行呢?”
“如何不行!怕不是郎君嫌不好,若是這樣,夥計請再上一盤刀板香!”
“彆彆彆……”
林覺哪裡有好意思,連忙叫停。
再看那人,卻已經擠出笑意,再度對他拱手了:“謝小郎君賞臉。”
“這……”
卻是不好再拒絕了。
林覺隻好繼續吃飯。
“我們這裡多有煙雨天,天氣常常潮濕,因此懸崖峭壁與溪河岸邊陰濕石縫處常長石耳,這東西看似輕薄軟滑沒什麼吃頭,實則味道鮮美。”那人繼續與他搭話,“不知小郎君家鄉那邊吃不吃這東西,我們這邊是吃的。在下最喜歡用它來燉雞湯,彆有一番味道。”
“吃得不多。”
人家這麼一說,還看著你,卻是不得不盛一碗來嘗嘗了。
這是城裡,開在正街的客棧,店中還有彆人,林覺也不擔心有什麼問題。
一碗清亮雞湯,飄著輕薄如絮的石耳,林覺吹一口氣,吹開表麵油花,吹開一篷熱氣,低頭品嘗一口。
確實和普通雞湯不太一樣。
這石耳看著像紫菜,吃著也有三四分像,不過對湯的味道影響倒不如紫菜重。
“如何?”
那人看著他問。
“不錯。”
“郎君滿意就好!若還有喜歡吃的菜,也儘管說就是!”
“莫要如此。”林覺連連推辭,隨即轉移話題道,“城中有很多人在談論這件事嗎?”
“何事?郎君除怪猴之事?”
“當然是了。”
“確實有很多人在談,在我家兄長來找我之前,我就已經聽說過了一遍。那群怪猴真是我們丹熏的一大禍害,不少人都說,若遇到你們,定要請你們喝一碗酒。”那人說道,“卻隻有我如願了啊。”
“也不是我一人所為,大頭都在那位身上。”
“不知那位何在?”
“出城離去了。”
“這不就得了。”
那人又讓夥計拿酒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又贈林覺一杯,舉杯與他對飲,感歎說道:“幸好沒有多少人知道郎君住在這間客棧,不然的話,郎君明日恐怕都要走不了了。”
“誇大了。”
林覺是不愛喝酒的,隻是這時的酒也沒多少度數,彆人一片善意,贈了大菜,又把杯子都舉起來了,他便也小喝一口。
是米酒,米香濃鬱。
那人繼續與他隔桌搭話,其間多有誇讚之語,恍惚間真有幾分故事中的“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恭維有人請客的英雄豪傑詩人才子”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