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燦然又道:“你認得一個印戒,上麵有五道螺紋麼?”
“認得。”
以下才是重點:“你怎麼會認得?”
“我見過。”
方燦然心裡一緊:“在哪裡見過?”
“敦園大總管方燦然手裡。”
“……”方燦然有些無奈,“以前見過沒?”
“有。西邊。”
這答桉大大出乎方燦然意料。
使用三色煙拷問答桉就有這個毛病,被問對象喪失邏輯能力,跟提線木偶似地,很難完整作答。
“西邊是哪裡?”
“貝迦西邊,再往西。”
“地名呢?”
方燦然又追問好幾遍,對方才道:“藺和城。”
這三個字出口,方燦然臉色一下就黑了。他胸膛起伏一下,好像忍氣道:“這枚印戒現在的擁有者,你想對他做什麼?”
“方燦然?”
“對。”
賀靈川側了側頭:“不好說,要看他想對我做什麼。”
“最後一個問題。”方燦然的神情快繃不住了:“你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是。”
而後,賀靈川就睜開了眼。
他目光清明,哪有半點迷湖?
方燦然的匕首,也同時架到了賀靈川的脖子上。
“方總管,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賀靈川晃了晃被縛的雙手,方燦然看了一眼,發現繩索還擰得很緊,才稍稍放心。
賀靈川可以假裝昏迷、假裝回答問題,但他不願意吃這啞巴虧。
初次交手就落在下風,隻會讓方燦然看不起他,以為可以肆意玩耍他於股掌。
話說他的故事雖然在靈虛城廣為流傳,但旁人隻知岑泊清派人暗殺他,卻不知具體的手段。
估計方燦然沒打聽到,否則他聽說咒師都沒能弄死賀靈川,一定會對下藥點三色煙這種手段更加謹慎。
方燦然長長地、長長地歎了口氣:“你要是老老實實昏迷、老老實實交代,然後毫不知情地醒來,那有多好?”
若是三色安神煙生效,賀靈川醒來時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經曆過什麼,隻當自己喝酒有些恍忽,那不是皆大歡喜?
這位赤鄢特使在靈虛城攪出了好大的名頭,旁人都不好動他,方燦然才想用這種方式,不動聲色地刺探一番。問完之後打個響指,雙方還能愉快地一起吃喝,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賀靈川搖頭:“你那煙味道太嗆,我一聞就醒了。”
方燦然有些鬱悶,他沒用過幾次三色煙,這玩意兒還是因人而異,劑量不好把握。
既然賀靈川已經識破,雙方的默契也被打破,那麼——
“現在場麵就不好看了。”
“還不給我解開?”賀靈川看著他,下巴一抬,“翩想山莊那麼多人看見你我一起離開,都是人證。你現在解開繩子,說不定我既往不咎。”
他看起來有恃無恐,方燦然坐直了身體:“你醒著也好,我們就不必說羅圈話了。你到底從哪裡知道這枚螺紋戒?”
賀靈川啼笑皆非:“因為這件小事就捆人?方總管你過分了啊!”
他掙了兩下,繩索反而收縮勒緊,令他疼得“噝”了一聲,麵部都有些扭曲。
見他果然無力掙脫,方燦然才收回匕首:“這是地仙繩,能束縛真力。”
否則以賀靈川力道,掙脫普通繩索還不是分分鐘的事?“那戒指我就是隨便看看,你不信就算了。”
方燦然看他就像嘴硬:“前後幾次給你機會,你都不說,那就彆怪我了。”
幾次接觸下來,他已經試探煩了,不想留這麼個隱雷。
賀靈川一懍:“你想乾嘛,你敢乾嘛?”
目擊證人那麼多,方燦然敢對他下死手?
金角家族的大總管,先前一直表現得風度翩翩。難道現在這般偏激模樣,才是他的真麵目?
方燦然斟了杯酒,推到他麵前:“敬酒,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我能留你一條性命。”
賀靈川就見他又拿出一個牛皮軟包,平攤開來,裡麵居然是各種金屬工具,小剪、小刀、小鑷、夾子、錘子,還有些奇形怪狀,不知道做什麼用的。
但每樣都被擦得鋥亮。
“罰酒,我這裡上刑一十二種,下刑三十六種,每種你都嘗一嘗再死。”
堂堂一個大商人,手底藏這麼多刑具,合適嗎?
賀靈川嗤笑一聲:“我那麼多對手都不敢做的事,方大總管想為他們代勞?”
“那些對手都有顧忌、都緊著自己的富貴前途,你才有空間左右騰挪。”方燦然抬起螺紋印戒,在他麵前晃了晃,“你總盯著它瞧,那就該知道,這枚戒指的主人從來不怕死!”
最後幾個字,擲地有聲。
他既已得罪賀靈川,又曝露了自己的焦慮,那就不怕再往死裡得罪。
事情辦砸了,但總要有點收獲吧?
賀靈川也停止掙紮,認認真真打量起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