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麵對親人、朋友、同事,崔女士都在隱忍,不想多說一句,可今天在這個陌生人麵前,再也忍不住了,話沒開始,眼淚已經落到咖啡裡了。
李一隱心裡明白,這裡一定是個悲哀的故事。
“我有個女兒,我的第一個孩子,有一個周末我出差,我媽幫看著,那時女兒五歲。就一個下午,等我回來的時候,女兒就從六樓上摔下來,當時就沒了……”崔女士說得簡明扼要。
她一口喝下整杯咖啡,那裡有她永遠無解的眼淚。
“女兒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媽媽我愛你,我等你回來’。”崔女士蒼涼一笑,這裡的悲痛,隻有失去過的人才懂。
“如今五年過去了,我就是原諒不了她。一看到她,我就想象著我女兒掉下樓那一幕。我感覺自己死在了那個時間循環裡,女兒離開後的每一天,我都做這個噩夢。現在我有了第二個孩子,剛上幼兒園,我從沒讓她見。但第二個孩子還是改變不了傷痛。小李,你說我如何原諒?”
李一隱沉默了。他深知有些痛苦是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的。
他想讓她往前看,但這種空話她一定聽了很多吧。
“花婆婆的緊急聯係人上寫的是你,我想你在她心中一定很重。”李一隱輕輕說。
崔女士吐了口氣:“有時候母親就是,她需要的時候才會想到你。在她心裡,隻有我才會給她收拾。她始終為之付出的那個人,卻不是我。你說,父母是不是原本就是自私的?”
一句話把李一隱問得無語。
這時,崔女士的丈夫來接她了,她下午休息,她們要一起去幼兒園參加親子活動。
他讓崔女士先上車,自己則在門口和李一隱說上幾句。
“我們女兒掉下樓的時候,我嶽母正在打視頻,和他兒子聊天,聊她剛會走路的親孫女……”男子拿出手機播放給李一隱看。這是屋子裡的監控錄下來的。
視頻上,年輕的花婆婆正在用手機逗一個咿咿呀呀的小女孩:“記住哦,姥姥姥爺的家不是你的家,爺爺奶奶的家才是你真正的家。”就在這時,隻聽“啊——”的一聲尖叫,五歲女孩墜樓了……
“這是我女兒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聲音,我總在聽。人嘛,總要有一種折磨自己的方法。我走了。我們都不想再聽到她的任何消息了。”男子拍了拍李一隱的肩膀,去車上了。
最後一句話,像一根刺,紮在李一隱心裡,他替花婆婆疼。
已經十二點了,李一隱約了老同學左警官來這邊的麵館。
“是不是有重要線索了?”左警官興衝衝地來了,心裡琢磨著,約到這麼遠的地方,想必是有重要情況。
兩碗熱乎乎的打鹵手擀麵端上來了。
“就是吃個麵。”李一隱說。
“彆賣關子了,趕緊說,這頓我請。”左警官一邊大口吃麵,一邊問。
“王亞芹她吃住都在療養院,不怎麼回家,也沒見什麼特彆的人,都是療養院員工和病人。”
“然後呢?”
“然後就是上班,處理療養病人之間的小摩擦,麵試旅館的服務員。”
“李一隱,你這和沒說有什麼區彆?”左警官放下筷子,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