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闖入那個院子，發現屋內沒有劉嵐的身影的那一刻，他早就明白了對方就是一個李懷德故意為之的破綻。
目的就是用來等候將來某位政敵想要對他使陰招時反擊的局，可是他內心深處不願意承認自己在手段上會被對方全方麵碾壓。
多年來身居高位，一直都壓著對方一頭，可如今兩人身份徹底翻轉，自己身陷囚籠，對方未來卻可以平步青雲。
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與失敗感讓他腦袋裡傳來陣陣暈眩。
“你太小看我了，可我從來沒小看過任何人”。
“在保衛處達成權利交接之前，我就已經對其示好了”。
“在工人福利問題上，我也幾乎做到了一視同仁，當然存在一些偏差，可也算是大差不差吧？”。
“可是你呢？嗬嗬，你在軋鋼廠裡沒拿太多人當一回事了”。
“你太順了，順得讓你認為那位王局長能夠一手遮天，讓你楊國棟在軋鋼廠的地界上能夠無法無天了！”。
李懷德一臉輕捏的背著手“教導”道。
“老吳原本是你的鐵杆，可你為了婁家居然讓他背了黑鍋？陳愛軍算什麼東西？你居然為了他這麼一個蠢材，沒有顧慮到老吳的感受，哈哈哈，是你把他推到我這邊來的”。
李懷德仰頭大笑，笑得眼淚幾乎都快流了下來。
要不是吳遠山與楊國棟離心離德，要不是對方帶著大半數老師傅與其打擂台，他作為後勤廠長，即便想要借風險對付楊國棟恐怕都會十分艱難。
可對方居然為了陳愛軍，將聶書記原有的核心班底之一的工會主席得罪成這副田地，讓內部出現了人心渙散的局麵。
再有保衛處的傾力相助，恐怕想要完成了軋鋼廠內新的格局也得花費不少時間與精力。
“噗”，楊國棟聞言，想到了先前種種的事件以及李懷德近些年來的舉動，頓時胸口那股熱流再也無法壓製，捂著胸口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好了，將來啊，我們也沒什麼機會再見麵了，你那位老領導為了自己，也拚了命的保住了你”。
“不過你的麻煩也不會太小，以後小心點做人吧，桌底下的招數，你還是太嫩了一些”。見狀，李懷德一個側移，躲開了對方吐出的鮮血，隨後再次誅心的說道。
“再見了，楊國棟”。聶振東眼神裡閃爍著一抹悲意跟著李懷德離開了拘留室。
“為什麼！！！”。楊國棟緩了許久，待得胸口處那股劇烈的痛苦結束之後才仰著頭發出了淒戾的喊聲。
輸了，這一次輸掉的不是書記的位置，而是輸掉了自己的人生，甚至是楊家所有人的未來。
王局長雖說保下了他，從而不用麵臨勞改的生活，可是也失去了對方的支持與庇護。
從今往後，他恐怕要麵臨的就是長期以往的提防，提防那些曾經對他有著不滿情緒的對手。
嘶喊了許久，直到嗓子徹底沙啞之後楊國棟才緩緩的靠著柵欄坐到了地上，一臉落寞眼神空洞的看著麵前漆黑的拘留室。
“完了，徹底完了，婁家我不該借這份力啊，如若不然，他們，他們沒這麼好的機會”。
“”。楊國棟鬱鬱寡歡的自語道。
心中的悔意也是猶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軋鋼廠，下午四點五十分，在下班之前廣播響起。
周科長再次親自上陣拿著一份精修過的稿子宣讀了楊國棟等人的過失以及眾人的處罰結果。
在軋鋼廠內再一次引起了轟動，消息很快擴散到了周邊家屬院以及整個東城區。
楊國邦一家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頓感五雷轟頂，楊家最大的靠山倒台了
楊為民更是目光呆滯的看著那名與他戀愛的紡織廠女工對他的態度直線下降，從原本百依百順的小女人模樣變成了“於海棠”那張冰冷的臉龐。
吃嘴子已經吃上癮的楊為民一時之間cu都險些被燒成了廢墟。
“聶處長，您，您幫我們求求情啊，念在我們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您出麵跟李廠長解釋解釋”。
“我們我們也是被楊楊國棟欺騙的，是他把我們騙過去的，我們以後再也不敢參與這些事情了”。八名老師傅此時臉色慘白的站在生產處的辦公室裡爭先恐後的與聶振東求著情。
他們可不管聶振東是怎麼度過麵前的難關的，他們現在腦子裡唯一想的就是讓李懷德對他們今天的行為既往不咎。
將來不要秋後算賬。
“我會跟李廠長說明情況的，幾位老師傅，安心把工作做好，把廠裡安排的徒弟教好就行”。
“我相信這也是李廠長與吳主席最希望看到的”。聶振東手掌交叉在桌麵上掃視了麵前眾人微微點頭應道。
“真的？”。眾人驚呼出聲，臉上慘白的臉色也有了些許血色。
“嗯，李廠長剛才回來的時候也說了，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已經被免職了，其他人他也不會追究責任”。
“大過處分是上級部門下達的，他也儘力向上級部門的領導進行了求情，可犯了錯誤總歸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一個大過處分，降了一級工級這也已經是他替幾位求情之後的最好結果了”。聶振東輕聲安撫著眾人的情緒道。
“謝謝聶處長”。
“我們一定努力工作，一定好好教徒弟”。八人見狀也是趕忙彎腰感謝道。
有了聶振東的承諾，他們心裡懸著的那顆巨石總算是平穩落回了肚子裡麵，不管如何說，他們到底是老師傅，降工資對他們而言無非就是少拿點工資。
在廠裡工作這麼多年，又有不少徒子徒孫孝敬，存款早就達到了十分可觀的程度，吃喝也不用發愁。
隻要不被領導記恨找茬，比起每個月少點工資可能會有些肉疼而言，兩者完全不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