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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薄薄的人緊閉雙眼躺在榻上,睡夢中也緊皺眉頭,似是痛苦不堪,平素紅豔的唇、白皙的臉,此刻像被洗得失了色,皆如死灰。
她身上僅蓋著一層玄色大麾,饒是如此,都像一不小心就能將她壓碎。
宇文玦垂頭坐在床沿,緊緊握著一隻冷如寒冰的手,滿腔鬱結堵在胸口,分辨不清心底是悔恨還是憤怒。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去,一日將儘。
她昏睡了多久,他便這麼陪坐了多久。
他也不知她還要多久才能醒來,隻由內而外感到疲憊,以至於連動動唇的力氣都沒有。
陳德春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邁過門檻。
屋子裡沒有點燈,驟然從外麵進來,隻覺眼前黑沉沉的,有些看不清前路。
向來女子生產、小產,都被視為身帶血腥,就算是常人也恐沾染了,會帶來不祥,更不要說殿下是要行軍打仗的人,按照慣例,殿下不可與之共處,更不能近身。
但是,他沒有。
非但沒有,還染了一身血,親自照顧——
陳德春微微一歎,繼續往裡走,插屏後頭一片死寂,不聞半點聲音。
聽到腳步聲,坐在床沿的人抬了抬眼,待看清來人,視線又重新落回床榻上的人。
陳德春端著藥近前:“殿下,王妃該服藥了。”
宇文玦輕輕點頭:“先放放,待不燙了,我再喂她。”
陳德春依言將藥碗擱在榻邊的矮幾上。
他放下藥卻遲遲不離開,宇文玦這才移眸看去:“還有何事?”
陳德春看一眼幾上的藥碗,道:“有幾句話想同殿下說。”
宇文玦明了,想來是有什麼話需得私下說。
他點點頭,將梁婠的手放進大麾底下,才起身往外走。
出了屋子,外麵倒是比屋內亮些,他又命人進去點燈。
宇文玦前行幾步在花池邊停下,就見來來往往的人埋著頭,忙忙碌碌、各做其事。
陳德春順著他的目光瞧去,胸中有數,通常占領城池後需要處理的事務確實不少,戰場清理、防禦部署、清點繳獲的糧草輜重等等……
進城之後,他一路瞧過來,處處安排得井然有序,就連這太守府也不過用了半日,就收拾得齊整。
心下不由讚歎,殿下人雖守在王妃跟前,但該考慮、安排的事一項也沒落下。
“太醫令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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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春回過神,微微皺眉,思忖一下,道:“殿下,王妃日後想要再孕,怕是不易。”
宇文玦心裡一震:“竟這般嚴重?”
壓在心底的怒意又噌的冒上來。
原有沒有孩子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何況他們已經有了曦兒,可真正叫他怒不可遏的是,她竟不惜用他們的孩子、她的身體來對付他、報複他。
陳德春歎息:“蠱毒本就陰損,王妃在孕期中蠱,能保住性命誕下子嗣已是不易,但蠱毒傷身,王妃在產後未待徹底調養好,便又懷孕,難免會保不住,即便勉強用藥物保住,日後產時亦會——”
“你說什麼?”宇文玦驀地睜大眼睛。
陳德春看他臉色不佳,隻當他求子心切,安撫道:“殿下放心,下官會竭儘全力為王妃調養,隻要養護一年,並非沒有痊愈的可能,隻是需得您——”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宇文玦忙忙打斷,“我問的是你剛才說的。”
陳德春有點懵:“剛才說的?”
宇文玦急道:“你剛剛說的意思是,她不是自己服藥故意小產?而是因為蠱毒傷了根本,原就保不住?”
陳德春愣了愣,還是點頭,又有些疑惑不解。
“王妃怎會是故意的,她本就是醫者,如何不知再用烈藥會是何後果,何況,依下官所診,王妃非但沒有服用滑胎藥,反而一直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