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江小道抬起左手,一抹臉,神情凜然地走上前,把槍口頂在何力山的眉心之間。
“你叫啥?”
“啊?什……什麼意思?”
“問伱叫啥!”
“我……我叫何力山。”
“砰!”
沒有任何前兆,槍聲驟然響起!
江小道眼前頓時綻開一片血霧,鮮血飛濺在臉上,黏糊糊的,有點刺撓,灰白色的硝煙掩蓋了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他不想承認,但這的確有種快感。
原來,殺人就是這種感覺。
人死燈滅的一瞬,竟然這麼安靜。
可惜,剛一緩過神,長風鏢局的院內便響起了哀嚎聲。
“哈嘍史!哈嘍史(好)!”
伊萬大笑著拍拍手,饒有興致地看了看江小道,隨後奪回手槍,一腳踢開何力山的屍體,招手帶人衝向院子裡。
打砸搶奪,一觸即發。
那些平日裡吹胡子瞪眼,甩開膀子自稱江湖好漢的鏢師們,此刻竟全都像雞崽兒似的,縮成一團,如坐針氈,更無一人敢有半點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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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群,雖然沒有助紂為虐,卻也不過是跟在後頭隔岸觀火。
伊萬誌得意滿,顧盼自雄。
這情形,正像兩年前,沙俄十餘萬大軍揮師南下奉天時的情景一樣,如入無人之境。
這時,後院裡傳來幾聲女人的尖叫。
毛子兵一聽,頓時兩眼放光,嗷嗷亂叫著衝向中院的大門。
伊萬自認是個貴族,還在端著,可腳下的步伐卻是心急火燎。
然而,踹開房門,映入眼簾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背影。
何新培穿著一身臃腫的藏青色棉襖,孤零零地站在院中,右手立著一杆紅櫻大槍。
老爺子的神情有些茫然,一會兒看看馬廄裡響著串兒鈴的老馬,一會兒瞅瞅耷拉在半空中的長穗鏢旗,緊接著,目光掃過武器架上的十八般兵刃,轉過頭來。
伊萬眯起眼睛,何新培雙手抱拳,不是衝毛子,而是衝門外的看客。
“老少爺們兒們!”
何新培吊著丹田氣,聲若驚雷。
“我何新培,自幼習武,十五歲闖關東,二十六歲開創長風鏢局!幾十年來,多虧各位照顧,賞我一碗飯,拿我當個人!闖蕩江湖,一為吃飯,二為響蔓兒。能混到今天,夠本了!我歲數大了,要臉!如今,家門不幸,在劫難逃!我老何不求彆的,隻求各位茶餘飯後嘮閒嗑的時候,能念我一個好就行!何某,拜謝了!”
說罷!
何新培勾起右腿,用腳後跟磕了一下槍杆末端,順勢一劈,丈長的紅纓大槍立時架在身旁,槍身擺動,嗡嗡作響;槍尖震顫,晃出點點寒光。
“毛賊!看槍!”
何新培弓馬發力,朝前猛蹬一步,刺向伊萬。
眾人屏氣凝神,江小道更是瞪大了眼睛。
難不成,這才是大俠?
沒有白衣勝雪,沒有風流倜儻,隻是一個皺巴巴的老頭兒,穿著一身臃腫,身手笨拙地玩命?
“砰!”
槍響。
江小道不禁搖了搖頭。
果然,何新培像條狗一樣地倒下了,他甚至沒有多少血可流。
毛子兵們放聲大笑,踩著他的屍體衝進後屋。
長風鏢局的女眷們頓時又哭又叫,聽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混亂中,江小道抬起頭,看見幾個鄉親正扒在窗口壞笑著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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