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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甫的大名,江小道已經記不清聽過多少次了。
可這位老爺子到底有什麼能耐,又是如何在奉天揚名立萬的,卻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似乎也沒人能說得清楚。
畢竟,江湖傳言,真假難辨,據不可考,除了當事人,誰也分不清、道不明。
但有一件小事,流傳最廣,雖然未必是真,聽起來卻很符合周雲甫的行事為人。
據說,周雲甫早先也是關內逃荒來的災民,原本是一家四口闖關東,結果剛過山海關,就隻剩下了兄妹二人。
周雲甫覺得妹妹是個累贅,乾脆就在錦州把她賣了,本打算去奉天討生活,結果不認路,最後跑偏去了海城。
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眼瞅著窮到末路,幸而被當地一個鐵匠收為學徒,包吃包住,但沒有工錢。據說他日後患有眼疾,就與此段經曆有關。
周雲甫埋頭苦乾八年,手藝精熟,從無怨言,隻不過隨著年歲漸長,終究開始有點想女人了。
趕巧,就在這時,年過半百的鐵匠忽然下血本買了個小媳婦兒,從此鋪上的活兒全不管了,整宿整宿不睡覺,那真是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一點兒也不惜力。
周雲甫白天累死累活,晚上還得被迫聽窗,心裡麵是又恨又癢。
終於有一天,他趁師父外出買補藥的功夫,借著一股邪火,衝進內屋就把師娘辦了。
那師娘受辱,威脅著要去告狀,周雲甫心裡又惱又怕,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師娘活活掐死。
等師父回來時,周雲甫便迎上去,說:“後院打鐵的爐子壞了。”
鐵匠聞言,畢竟是吃飯的家夥事兒,便連忙跑過去蹲身查看,卻見爐內的炭火燒得火紅一片,心裡正在納悶的時候,猛然覺得脖頸一緊,身後的周雲甫掐著他的脖子,將其推進鐵匠爐裡,用身子死死頂住。老鐵匠撲騰了片刻,終於氣絕身亡。
恩將仇報後,周雲甫將鐵匠鋪洗劫一空,連夜潛逃,從此亡命白山黑水之間。
至於他後來又如何響蔓兒,在奉天與蘇、白兩家如何明爭暗鬥,以及如何坐上頭把交椅的經曆,暫且不在話下。
總之,周雲甫憑借心狠手辣,在江城海與陳萬堂的儘心輔佐下,一步步吞下了奉天半數的娼館、賭坊、煙土生意,及至光緒二十四年,又下重金攀上盛京將軍的交情,從此黑白亨通,風頭一時無兩,恰如烈火烹油一般,權勢已達極盛。
不過,許是他虧心事做得太多,這些年來,不但身子骨愈發頹敗,而且一輩子妻妾如雲,卻無一兒半女,因此便對自家外甥,格外寵溺。
那位問了,周雲甫的妹妹不是被他賣了嗎?難道心裡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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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那年月,賣兒賣女都不稀奇,要是賣到本分人家,或許還能有條活路,總好過活活餓死。
更何況,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說句不中聽的話,這人啊,一旦飛黃騰達,就連爹媽都不自覺地跟你壓著聲說話,何況隻是個妹妹?
如今的周雲甫,手上的生意,早已交給座下“四梁”打理,身子骨早已被酒色蛀成了空心兒棒槌,見不了光,聽不了嚷,受不了涼,耐不了熱。誰要是在他麵前走得急了,一走一過,帶了一陣風,那就算完,當天晚上一準頭疼欲裂。
於是,老爺子就隻好終日窩在外甥開的“臥雲樓”裡,吞雲吐霧,大享“清福”。
今天,為了去給老爺子複命,江城海帶著六位弟兄,特意換了一身體麵的長衫,以示尊重,就連有傷在身的宮保南,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過去。
幾個叔叔越是如此鄭重,江小道就越是好奇,一路上問東問西,嘴就沒停過。
晌午時分,眾人來到小西關大街的“臥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