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蓄奴者的休整完畢,準備再次踏上旅途,灰先生搖了搖頭,將這疑慮甩開出思緒。
這一回,他與紅之王雖是合作,卻能猜到對方存在著諸多秘密,有一些是不能說透的。
那也不是他需要操心的。
更彆提,如果隱藏秘密的話。
自己這邊又何嘗不是?
隨著隊伍的行進,天色暗淡,空中竟是緩緩飄起了鵝毛大雪。
有人伸手去接,“雪片”落在他的手上,當即粉碎,成為點點砂礫草灰——這從南飄來的降雪,竟不是冰水,而是大片大片的凝固塵埃。
漫天灰燼。
灰雪落下嗆人得很,眾位反蓄奴者紛紛拉起圍巾麵罩,可心中卻是安定,這意味著距離已經不遠了。
在斯托伯的冒險。
這樣的環境還算平常。
若是再往偏一些的地方探索,據說那裡的土地都被厚厚的灰燼覆蓋,沉澱著幾千年來燃燒殆儘的文明殘渣,層層疊疊。
這時,一陣大風刮過。
刮起了塵埃。
如果這是普通的灰塵倒不要緊,以在場之人的實力都不會有任何不便與影響,可大片的塵埃打在人體上崩散,內部竟是如同烤炭一般灼熱。
燙得人皮膚發緊。
哪怕是剛剛燃燒未曾冷卻得灰塵都不會如此,隻能說明其中含有某種腐蝕性的化學元素,刺激了人體,讓神經產生了被灼燒的錯覺。
領頭探路的反蓄奴者眯起眼睛。剛用手背遮擋住風塵,忽地瞳孔一亮,驚喜地喊出聲:“錫……”
衣袍振響,蓋住了他的聲音,隻見塵埃亂舞,一個身披長袍的人形站在其中,腰間束著乾練的紮帶,帆布高領呼啦啦拍打著他的脖子,如同勁風中的野草。
這一身如同一個在旅途中跋涉的浪客,在這樣的險地穿梭,即便是一般的反蓄奴者也要像灰先生一般把自己包裹起來,偏偏來人又赤著雙臂雙足,暴露在外。
從這點看,倒又像是個苦修的僧侶。
不過在場眾人都沒有感到意外,或者說反而是覺得理所應當……因為對方的雙手,是鐵灰色的。
一根有力的軸承轉動,骨人拂去了攝像頭上蓋著的塵埃,向著他們招了招手。
“錫拳。”蜂人王子從中走出,接上了同伴的話。
聯合都市通緝榜的首位、殘暴的金屬人、無情的殺戮機器、逍遙法外的時間久遠到人們開始懷疑這名罪犯是否真的存在,而不隻是官方的杜撰,從另一方麵帝國卻竭力想要抹去其存在,不願讓普通的平民知曉他與那夥反勞動主義者份子的關係……
卻也是反蓄奴者的真正領袖。
錫拳。
此刻,看見諸位反蓄奴者們,骨人的麵龐生鐵僵硬,原本應該沒有任何的表情,但見他招手,又分明覺得這機器是在笑一般。
灰先生的確是輕笑了一下,隨即便要走上前去,不料身後一陣風傳來,反蓄奴者們已經搶先一步,撞開了迎麵的塵埃,聚在錫拳的身邊。
相比起灰,他們反倒是更加沒有拘束一些。
蜂人王子一愣,徑自搖搖頭,止住了腳步,與骨人對上了視線。
“辛苦了。”他聽見對方說道。
伴隨著這句問候,反蓄奴者中,原本相聚的喜悅忽然就冷卻了一大半,他們都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
“錫拳老大。”停頓了幾秒,才聽到有人開口,“馬裡安他……”
“我已經知道了。”骨人發聲,“我沒有再收到他傳來的信號……他緘默了。”
馬裡安,與錫拳一樣,是一位骨人,也是最早跟隨其創建起反蓄奴者的成員之一。
他們身上的信號傳輸裝置還沒有斷,即便已經不能夠即時通訊,但加密之後斷斷續續感受到彼此的存在還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我才會急著趕回來。”錫拳的聲線是普通的機械音,聽不出起伏與情緒,讓人覺得他仿佛隻是在播報一般,“現在這個時間點,反蓄奴者是最需要我的,對吧?”
他的後半句話,卻是問向了站在最外層的灰。
“沒錯。”蜂人王子上前來,人群自帶分開成兩邊,“否則,若是聯合城趁勝追擊,我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不過,他們也沒討著什麼好吧?”錫拳問道。
“是。”被他的這話勾起了什麼,灰輕輕點頭。
“你一直都是這樣。”錫拳頓了頓,發聲道,“我就知道交給你是沒有錯的。”
雖說反蓄奴者的各位都知道,他們老大對於灰先生的信任,可正是因為太過熟識,錫拳平日裡也不會每過一事就稱讚灰先生一番——如果真的這樣做,那發聲器都該磨損得上油了,說都說不完。
像這次見麵一樣,在眾人麵前如此直白的表述,倒還是比較少見。
足見其重視。
不料,反蓄奴者聽到這句話卻是略有一陣騷動,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灰知道是為什麼,輕咳了一下開口道:“這一次……倒不是我的功勞。”
骨人一偏頭,掃視了一圈,有些疑惑。
他當然知道完成一項任務,灰雖然是指定者,可分工協作負責執行的還有許多堅強的反蓄奴者戰士,所謂功勞不是一個人大包大攬的活。
但論功行賞,本就是灰先生自己的工作,他沒有必要再額外提一嘴,刻意指明出來。
這讓他有些意外。
“還記得你讓我去見的那個年輕人嗎?”灰笑了笑。
“他?”
話不說儘,錫拳卻也是明白了。
“沒錯,如果不是知道你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南方,我都以為你是不是提前見過他……你看人還是那麼準。”灰說道,“隻能說,比預料之中的還要驚喜。”
“具體發生了什麼,就回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