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君主,彆的不說,他至少覺著如今這當官的日子並不難過。
當下他就笑道:“好了,這牡丹園看過,我們再逛逛這彆院的其他地方。大家都好好琢磨琢磨,各處房子派什麼用場,也算集思廣益。”
既然已經決定買下這座昔日的廬王府彆院,一行五人離開牡丹園之後,少不得好好逛了一逛。但見牡丹園後有一條蜿蜒的小溪,溪南是一座八角亭,亭子旁邊雜樹幾株,又種著一叢海棠。而小溪儘頭流入一座石壁,石壁旁邊一座草亭,草亭旁邊卻是矗立著兩塊大石。
這兩塊大石材質頗有些奇特,其一上書內府,其二上書鎮國,張壽原本還以為這是因為原主人乃是當朝皇弟廬王的緣故,可等到辨認出那落款的璽印,他才發現上頭那四個字赫然是“明仁殿寶”。如果是彆的,他未必認得,但明仁殿寶他卻記得是元順帝的小璽之一。
而朱瑩更是瞪大了眼睛:“這好像是內庫門口的鎮石吧?當初我就聽說,廬王去逛內庫,結果看上了這東西,死活求了太後搬回了自己的彆院。皇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廬王還真是任性狂妄到極點,怪不得有那樣的下場。
張壽心中這麼想,少不得又多看了兩眼,隨即笑道:“這是元順帝時的東西了,廬王倒是眼光不錯。既然是宮中內府之物,回頭我們原樣奉還吧。反正我對這種裝飾用的奇石沒什麼喜好和研究,隻看出那石頭上的璽印應該是元順帝的,當然,瑩瑩你要是喜歡……”
朱瑩本來還有點興趣,可張壽一說元順帝,她立刻拉長了臉:“如果是唐宋的東西那還差不多,元順帝……嗬嗬,那個亡國之君的東西,誰稀罕啊!”
她嗤之以鼻地一笑,隨即就興致勃勃地說:“廬王說不定就是被這種亡國之物給害死的。要是這宅子歸了我們,這石頭我鐵定親自還回去……咦,那邊好像還有花!”
見朱大小姐撇下這兩塊奇石,一陣風似的往那邊一叢隱約露出五顏六色的花奔了過去,湛金和流銀連忙追上,張壽不禁有些奇怪。
要知道,這可是京城,要不是今天回暖,之前還有陽光,他也不會邀了朱瑩出來看房子,沒想到逛了一天,下午天就開始陰了,似乎要下雪的樣子……可是,不管如何,在這種寒冬臘月,怎麼可能有鮮花綻放?而且,五顏六色的一叢花,這得是多珍稀的品種!
張壽一邊想,一邊加緊步子趕了過去。待到近前,他就發現,那並不是花,而是在花枝上紮了五顏六色的彩紙條,遠看在風中招展,頗有點花的意味,近看就原形畢露了。
朱瑩惱怒地直接摘下了其中一張黃色的紙條,低頭一看卻發現上頭竟然有字跡,頓時大為納罕。等細細一看,她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我還以為這是祭花神呢,可想著祭花神不應該是芒種的時候嗎?沒想到,這竟然是皇上留給阿壽你的字條!”
居然是皇帝留給他們的便條?
張壽也被皇帝這奇思妙想給鎮住了,隨即啞然失笑。而湛金和流銀更是麵麵相覷,流銀更是喃喃自語道:“這也太兒戲了吧?要是大小姐和壽公子全都沒看見怎麼辦?”
“皇上是知道我脾氣,才會這麼乾的。這大冷天的,一叢花上頭紮著五顏六色十幾根紙條,我肯定會好奇地上前看個究竟啊!”朱瑩一麵說,一麵笑吟吟地把一張張紙條全都解了下來,隨即一股腦兒全都塞給了張壽,“阿壽,你來看看,皇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雖說意外,但張壽也確實很好奇,皇帝這究竟是在鬨什麼玄虛。等低頭一看手中第一張字條,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古怪。
“字付張卿,因朕之故,十餘年無人敢買廬王府彆院,長此以往,內庫每年修繕投入無數。今知張卿待娶,瑩瑩待嫁,便以此宅為慶賀之禮。此非天子賜,乃長者贈。與阿六所言五十貫,不過玩笑。”
張壽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皇帝每一張字條都是這麼寫的,連忙去看接下來第二張,卻隻見那是介紹之前進門那座無題之堂的。而那無題兩個字,並非廬王親筆,而是這位當今天子的禦筆。他此時再品味一下手中這字條和那匾額上的字跡,不由得苦笑。
好好地給人家廬王彆院的正堂題兩個字叫無題,皇帝的任性,也不輸給廬王幾分,就不知道廬王當時和業王摻合在一塊的時候,是不是也有憤怒於皇帝那座無題之堂的因素。
他一麵這麼腹誹,一麵繼續看其他的字條,就隻見一張張全都是在介紹這座彆院中的各處建築,比如亭子是何材質,耗費人工幾何;樹都是些什麼樹,何時栽下,又或者移栽自何處;竹林中的筍何時最鮮美;這片花叢旁邊的水池和亭台堂閣圃等是何來曆……
張壽最初還是帶著有些戲謔的心情看這一張張字條,可七八張全都看完,他那點漫不經心就都消散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悵惘。
不論皇帝是在當年造園之初就開始密切關注這裡,還是在後來廬王死後,這座彆院收歸國有後便常來常往,又去打聽昔日設計營造時的種種細節,可以說,那絕不僅僅是出於當初被幼弟奪去心愛之物的不甘和惡意。也許,皇帝其實一直都難以忘記廬王這個唯一的弟弟。
“阿壽!”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張壽頓時抬頭望去,卻見朱瑩正眼睛亮閃閃地看著自己——而那亮閃閃的東西分明是水光。知道比自己更了解那些宮中舊事的朱瑩說不定也體會到了那點內情,他就衝著她微微一笑。
“回家吧。挑到了好房子這種事,自然得先告訴太夫人和九姨,還有你二哥一聲!”
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