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心中凜然,對楚寬的警惕不由得提高了一個層級。能在暗中牢牢掌握這一連串人物的關係,隨即牽扯出了曾經的次輔,如今首輔的最熱門人選孔大學士,單單處心積慮四個字都不足以概括此人城府了!
而且,楚寬所言這些事,乍一聽極其容易勾人怒火。這要是換成這木人雕成那年代的皇帝,怕是會暴跳如雷到想要立刻殺人吧?
“姻親而已,就算是同族同宗乃至於嫡親父子兄弟,秉性為人也會截然不同,在沒有徹查清楚之前,你不要把孔大學士牽扯進來。”
皇帝給出了一個一錘定音的表態,隨即突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張壽說,“張壽,禦膳房從前那批人,朕不想用了,朕聽瑩瑩說,你是個頂尖的吃貨,不但會吃,而且會做,又很擅長尋覓美食。既如此,你給朕找幾個真正好手藝的廚子來,朕會給他們和現在同樣的薪俸。”
雖說不是高薪挖人,但皇宮裡招禦廚,張壽相信這種事隻要公布出去,那絕對會是無數人打破頭的美差,哪個廚子不好名?然而,這種事皇帝竟交托給他,他卻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眾口難調,他覺得好吃,皇帝卻覺得不好吃,這已經是一個難題了,但最要命的是這種推薦是要負責任的!萬一某個愚蠢的家夥也像那個周掌禦似的出問題呢?
張壽正糾結該怎麼想辦法把突發奇想的皇帝給擋回去,張川就立刻開口說道:“皇上,既然已經有那周掌禦的前車之鑒在,這禦廚還是要仔細查探清楚根底,讓張博士就這麼憑空推薦,隻怕他也會覺得為難。”
“有什麼為難的!”皇帝直接摁住了正想說話的朱瑩,隨即就笑眯眯地說,“朕隻需要他告訴朕,哪家的廚子飯菜做得好吃。至於查人家祖宗十八代這種事,張卿你和楚寬一內一外,分頭核查。也就是說,張壽隻管薦才能,至於品行和出身,你們倆去管。”
見張川登時瞠目結舌,明顯沒想到這開口勸諫卻給自己兜了個大麻煩,縱使張壽也忍不住有點同情他。可看到楚寬已經想都不想就躬身答應,他權衡再三,見朱瑩竟然在那拚命點頭,又眨眼睛給他使眼色——他感覺大小姐似乎是想要他答應,最終隻好做出了決定。
“臣隻能說……儘力試試看?”
皇帝卻嘿然笑道:“奉旨試吃這種美差你若是要推,也就真對不起吃貨這名頭了。借著這名頭,你跑到哪兒,人家恐怕都會把你當成座上嘉賓,十八般本事恨不得都拿了出來討好你,你彆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到這裡,明顯心情複又轉好的他低頭看著那持劍而立,意氣風發的木人,不由得有些唏噓:“朕命楚寬在宮中找尋許久,如今才算是功德圓滿,找回了這失物。不過話說回來,朕倒是想不明白,栽贓陷害陸築是什麼鬼?那小胖子得罪人了?”
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阿六那平淡的聲音:“宋推官求見。”
秦國公張川正愁自己還沒答應皇帝,皇帝卻當自己默認,竟然就把這事定下來了,乍然聽到這話,他本待吩咐讓宋推官進來,可一想到皇帝在這兒,輪不到他做主,他索性就快步先出了門。等到他再次回轉來時,卻是斜睨了張壽一眼,麵色卻是有些古怪。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低聲說道:“剛剛宋推官已經審過了那個栽贓的家夥,此人吃不住打,招認說給他錢財指使他做這件事的人他確實不認得,但對方指使他栽贓的人,不是九章堂齋長陸築陸三郎,而是……而是張博士你自己。”
此話一出,張壽頓時愣住了。而朱瑩則是眉頭倒豎:“這簡直荒謬,那號舍是陸三郎的,能做出盜取禁中物的人,難道連這個也會分不清楚?”
張川低聲請示了皇帝,隨即乾脆就出去把宋推官叫了進來。因為他事先知會,宋推官進屋之後,卻也不隨意抬頭,躬身行禮之後就不卑不亢開了口。
“指使者說,那號舍名為陸三郎所有,實則都存放的是張博士的東西,讓他將木人混在其中就好。指使者還說,自己和朱大小姐有仇,此事可以順理成章栽贓在朱大小姐身上。”
“誰這麼卑劣,竟然把我和阿壽全都掃了進去!”朱瑩氣得想罵人,直到被張壽拉住,她這才氣鼓鼓地站在一旁,但眼神卻凶光畢露,忿忿不平地說,“要讓我抓到那個該死的家夥,我非打死他不可!”
而皇帝若有所思地說:“既然是一頭勾連宮中,那麼指使者理應知道朕的脾氣。雖說是曾經的心愛之物,可瑩瑩若是喜歡,朕也會送了給她,更何況,瑩瑩喜歡的是華服美飾,真喜歡木人的雕工,要雕刻朕的木人乾什麼?央求朕找人來給她和阿壽刻一對,那還差不多。”
張壽沒想到皇帝直到這時候還有興致開玩笑,頓時啼笑皆非。他正想安撫一下可能會暴跳如雷的朱瑩,卻不想朱瑩立刻叫道:“皇上,這可是您說的,這話我可記住了!”
皇帝頓時哈哈大笑,隨即就滿不在乎地說:“小事一樁,朕答應你了!”
說完這話,他就對宋推官微微頷首道:“你繼續審,把此人從前劣跡也都問出來,然後依法處置就好,不用因為涉及這些亂七八糟的就小心翼翼。至於幕後主使,查不到就算了,這不是你們順天府衙能力範圍之內的事。”
見宋推官忙不迭答應,很快就告退了出去,皇帝就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可繼而說出來的話,卻透出了幾分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朕最恨的就是那些鬼鬼祟祟的家夥,這件事朕會責禦前近侍去追查,給張壽和瑩瑩你們一個公道,也順便給陸築一個公道,宮裡也是該清理一下子了!”
第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