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主意,馬三爺就決定把這條路徹底做絕。直接把汪四爺賣了之後,他就衝著四周圍的人大聲說道:“汪四爺人稱汪大善人,彆說在外城,就是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可除了眼前這些在外城突然丟了至親的苦主,內城還有京畿附近鄉村,他掠賣的人多了!”
“我們南城兵馬司也想管啊,可誰都管不了!我才不過正七品,南城兵馬司的指揮也不過正六品,實在是奈何他不得!”
張壽自從臨時起意,把皇帝讓他這個吃貨選禦廚,變成光明正大的禦廚選拔大賽的時候,他就仔細考慮過這年頭那防不勝防的安全問題,於是讓阿六預先到外城趟路,那幾個盤踞在外城各占一方的地頭蛇他當然不會不知道。
可就因為知道,他隻覺得馬三爺這話說得不免有些滑稽。
汪四爺確實是販賣人口、開設賭場、放高利貸……無惡不作,但那也僅僅是外城地頭蛇而已,說得人仿佛連著天,連南城兵馬司一群當官的都治不了?好處拿多了平日不想治而已!
他哂然一笑,正要說話,卻不防阿六已然退到了他身邊,低低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聽到這話,他有些訝異地掃了一旁那少年一眼,見人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他就不禁笑開了。
“這簡直是殺雞用牛刀啊,用得著嗎?”
然而,張壽那輕鬆寫意的態度,在馬三爺看起來卻更加覺得不安。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尤其是當注意到自己帶出來的兵馬中似乎少了幾個人,他就更加緊張了起來。要知道,萬一有人報信被汪四爺跑掉,張壽這種高高在上的人興許不怕報複,他卻受不了!
他總不可能時時刻刻帶著這麼多人招搖過市,而且他也未必還能繼續當這個南城兵馬司副指揮!
顧不得對張壽身側那個冷漠少年的忌憚,他鼓起勇氣趕上前了幾步,儘量靠近了張壽一些,隨即低聲下氣地說:“張博士,我真不是危言聳聽,我手下已經有人溜過去給他報信了,再不出手的話,這樣一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惡事的家夥就要逃之夭夭了!”
為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馬三爺把心一橫,索性直截了當地低聲說道:“這家夥確實並不算什麼背景深厚,可單單人口買賣,京城官宦和勳貴裡頭,十家裡頭至少有八家買過他提供的人!從丫頭到小廝,從侍妾到,我要是有一字一句虛言,管教我天打雷劈!”
那老天爺索性用雷把你劈死算了!
張壽差點就一句話脫口而出,簡直是嗤之以鼻。某些門風敗壞的官宦之家,老老少少從汪四爺這種卑劣無恥的小人處買幾個來曆不明的侍妾供淫樂,這自然是可能的,但更多的官宦又或者勳貴,根本就不會從外頭的人牙子手中去買人。
因為這樣買來的下人或是姬妾,有可能是自賣自身,身家清白的,但也有可能是遭受拐賣,心懷怨恨的,回頭萬一出事找誰哭去?就連他這種曾經一窮二白,如今驟然多了個大園子的“暴發戶”,那也從來沒動過從人牙子手中去買人的念頭。
因為一來心裡不舒服,二來他生怕一個不好就成為人販子的幫凶!
反正他的融水村還有不少趙國公府朱家的佃戶,還有不少他曾經看著長大的小孩子,還有帶著兒女艱難求生的寡婦……他吃飽了撐著去買那些不明根底的人,不用自己熟悉的鄉裡鄉親?至於擔心什麼鄉下熟人奸猾之類的,他早在鄉居期間就已經解決這個問題了。
當你比他奸猾,你比他厲害的時候,鄉人服軟之快,那絕對是比市井之徒強!
他看著賭咒發誓似的馬三爺,隨即哂然笑道:“阿六,這猴子戲已經夠了,你讓鐵衣幫那些人帶上苦主和疑犯,哦,還有這個殺人未遂的殺手,全都給送到順天府衙……不,送到宛平縣衙去。順天府衙的宋推官和快班捕頭林老虎才剛答應幫我的忙,這次放過他們算了。”
阿六立刻重重點了點頭,隨即就補充道:“我知道了,要不要再知會順天府衙張大尹一聲,免得宛平縣衙推搪敷衍?”
“也好。”張壽想了想,覺得自己到底在宛平縣衙沒有熟人,當即就點了點頭,“順便去知會張大尹一聲好了,否則有些人投鼠忌器,未必敢接這個案子。”
儘管自己也是正七品的官,和順天府衙宋推官也是平級,比張壽不過低一品,比正六品的宛平縣令也隻低一級,但此時馬三爺那是一絲一毫的底氣都沒有,剛剛出場時揮鞭打人的倨傲早已是絲毫不剩。
尤其是張壽這樣拿宛平縣衙隻當等閒,拿順天府尹秦國公張川不當大人物的淡然,更是讓他額頭汗水滾滾。
可他更怕的是汪四爺逃脫法網,眼見那個阿六已經去吩咐趙鐵牛等人,一大群比少年高大許多的漢子點頭哈腰忙活了起來,他隻覺得張壽這實在是本末倒置,不得不賠笑在旁邊一個勁勸諫,隻希望張壽能明白嚴重性。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張壽倒是仔細去詢問了幾個苦主家中失蹤人口的狀況,承諾一定會請官府嚴加追查,可對於他的勸諫,人的回答卻輕描淡寫:“不用擔心,那個汪四跑不掉。”
眼看趙鐵牛一行人已經要押送人去宛平縣衙了,已經急到猶如熱鍋上螞蟻的馬三爺正要說話,突然隻聽得一陣嘩然。他循聲望去,就隻見人群陡然之間散開,而那片被人讓出的空地上,赫然正躺著一個人事不知的家夥。
心中驚疑的他還沒來得及趕上去看,就隻見自己帶來的那些兵士中,有人極其失態地大叫了一聲:“是汪四爺!他昏過去了?他怎會在這裡?”
第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