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綁了他們?”阿六把問題問得更明確了一些,見宋會首張了張口,似乎打算解釋,他就伸手打住道,“彆說是家族事務,也彆說痛恨他不求上進,我要聽真話。”
阿六雖然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但那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種,你要不說真話,我就逼你說的意思。在這種強大的壓力下,宋會首隻覺得腦袋有些空白,雖然還是能勉力找出此時興許能蒙混過去的理由,可他卻本能覺著,在這個少年麵前最好彆玩弄太多花樣。
他沒有把剛剛在方青麵前說過一次的借口再拿出來說,而是歎了一口氣道:“我這侄兒這次在京城做的事情,讓不少人都覺得麵上無光,甚至連幾個廣東籍的老大人都授意我教訓教訓他,所以我不得不做個樣子。”
見阿六皺了皺眉,明顯不滿意,宋會首知道這個解釋還不夠,當下隻能迅速合計了一下,隨即強笑著又添了幾句。
“當然除了做戲之外,我也希望能私底下見一見陸三公子,當然,沒想到張博士竟然把小哥你給派來了。那禦廚選拔大賽不是曾經用過海外帶回來的食材嗎?其實咱們廣東那邊也有人從海外帶回來過很多新奇的水果和其他作物,當然水果不可能千裡迢迢運來,但是……”
宋會首頓了一頓,見阿六麵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彆說急切了,他很懷疑要是對方真的不感興趣,恐怕會扭頭就走,當下再也不敢賣關子。
“比如從南洋來的芒果,菠蘿,如今於嶺南之地漸有栽種,雖說新鮮的不能送來京城,但芒果乾,菠蘿乾之類卻可以。自從得知禦廚選拔大賽開始之後,我廣東宋氏已經傳回消息,但年前來不及了,等明年季風起時再發船過來,懇請明年再辦禦廚選拔大賽,用上這些食材。”
如果張壽在這裡,一定會從宋會首這番話裡品味出許許多多東西,但阿六不是張壽,他並不擅長這些。然而,他也沒有輕易答應或拒絕,隻是淡淡地問道:“還有呢?”
還有?
宋會首終於體會到了一種往日在他麵前戰戰兢兢那些晚輩以及下屬的無力感。他已經絞儘腦汁給出最合適的理由了——打宋舉人一頓隻是給人看看,真正的目的是希望引出人背後有分量的陸三郎甚至張壽,然後懇請他們舉手之勞給予方便,這理由怎麼會還不夠?
難道他還能開口說,其實我對那彩棉很感興趣,雖然廣東不能種,但可以的話我們廣東商人其實在其他地方也囤了地,大可以試一試?就算不給宋氏,千萬彆便宜彆家?
如果此時來的是張壽,宋會首興許還敢提一提,但阿六這天馬行空似的發揮實在是讓他不敢造次。因此,實在沒辦法的他隻能裝傻道:“還有……什麼?”
“賠禮啊。”阿六乾脆利落地吐出了三個字,見宋會首一臉見了鬼似的表情,他又補充道,“不隻是你那個笨侄兒要賠禮,還有我。嗯,賠吃的就行。”
剛剛聽到賠禮兩個字,還欣喜若狂於終於找到阿六弱點,等聽到賠吃的就行這五個字,宋會首登時大失所望。阿六讓他賠吃的,他難道還能賠人家一兩車貴重的食材?這麼看來,這個看似厲害的少年,其實心智很簡單,也許這是個可趁之機?
當方青扶著一瘸一拐的宋舉人到了門外之後,就看到了一條人影從頭頂飛過,隨即穩穩地落在了他們麵前。隻不過和來時的兩手空空相比,這會兒阿六手中恰是多了兩個紙袋,而人的臉上,也多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仿佛遇到了什麼高興事。
緊跟著,宋舉人就看到阿六隨手把一個袋子遞了過來:“賠禮。”
賠禮?什麼賠禮?莫非是他那個鐵公雞的叔父賠給他的?至於阿六手中那個紙包,則是送給阿六的?宋舉人又驚又喜,慌忙接過,可打開一看,裡頭那股香味卻是直衝鼻尖,一下子讓他精神一“震”。
那真是熟悉到極點的味道——叉燒包、蛋黃酥、蘿卜糕……而且大紙袋中還分了一個個小紙袋,全都是新鮮出爐的粵式點心,新鮮得讓宋舉人淚流滿麵。不是這家鄉的味道催人淚下,而是阿六討來的這另類賠禮讓他淚目。就他挨得這頓打,就這麼些點心就算賠禮了?
阿六注意到了宋舉人那哭喪的臉,訝異地挑了挑眉:“你不要?不要給我!”
輕舒猿臂,阿六隨手就從宋舉人手中把那個紙袋拿了回來,須臾就伸手取了兩樣東西進口落肚,卻也沒管宋舉人那是何等氣苦的表情,一臉滿意地讚賞道:“很正宗的粵點,好吃!”
直到有人上來賠笑解釋,道是宋會首已經派了馬車,如今車已經停在了外頭,宋舉人方才趕緊催方青上了馬車,上去卻還不能坐,隻能撅著屁股跪趴,看到一旁的方青忍笑忍到極其辛苦的架勢,他不禁氣急敗壞叫道:“你還有沒有良心,我都這麼慘了,你還居然還想笑!”
這一次,方青終於忍不住了,直接大笑了起來:“我怎麼能不笑?宋混子,你也有今天!你現在知道秀才遇到兵是什麼感覺了吧?”
“你彆幸災樂禍,以後有的是你哭的時候!”
外頭把坐騎係在一旁,把車夫攆走親自趕車的阿六聽著車廂中的吵吵嚷嚷,卻隻是哂然一笑。他自顧自地一麵趕車一麵吃東西,仿佛趙國公府那頓晚飯就完全是假的一般。當車到張園,早已經很晚了,而他原本拿著的兩個紙袋早已經乾乾淨淨,裡頭的東西都進了肚子。
迎出來的安陸一見他就笑道:“六爺,少爺回來了,說是太夫人的帖子你明日還回去吧。”
“嗯。”阿六點了點頭,指了指馬車讓安陸去安排,隨即就自顧自地往張壽的書房去了。當他熟門熟路到了門前,輕輕敲門後推開門時,就隻見張壽壓根不坐在書桌前,而在臨窗的羅漢床上,旁邊的幾子還擺著一個銅火鍋。
幾乎本能的,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一聲。見張壽滿臉愕然,他就咳嗽一聲,隨即一本正經地說:“宋會首希望在禦廚選拔大賽裡頭加上原產南洋,移栽閩粵的食材。至於打宋舉人一頓……一是打著解解氣,二是想見見少爺和陸三郎……鍋裡煮的是什麼,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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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