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後,大雨亦如瓢潑般。
江風眠坐在廊簷下的太師椅中,丫鬟動作輕柔的為她披上昂貴的織金披風,便規矩的低頭站在身後,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水榭樓台雕梁畫棟的寬敞庭院內,丫鬟婆子幾十人皆穿著蓑衣鬥笠,井然有序搬挪包金木箱,將其內的玉石擺件陶器搬出,借著大雨仔細清洗整理。
這麼多人乾活,哪怕是彼此交接的時候,幾乎都采取眼神溝通。
非要交代些什麼,皆是靠近低聲細語。
是絕對不會吵到大小姐的。
更不可能有人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讓大小姐皺一下眉頭。
仔細論起來,江風眠管教下人的規矩,比宮裡對待宮人都要嚴苛。
下人犯了錯,被打殺都有可能。
可是太傅府正常下人,都希望來大小姐的院子裡伺候。
究其原因,當然是因為大小姐給得銀子多。
彆說月銀本就比彆的院子翻四倍,節日還有高額的打賞。
隻說大小姐從不將同一首飾戴兩次,因此賞賜下來的珠寶也是不計其數。
重金高懸,哪裡來得不成方圓?
所以當江夫人哭著走進來時,顯得格格不入又平添幾分滑稽。
大雨啪啪啪的砸在地麵上,嗷嗷的哭泣聲由遠及近。
美豔無雙錦衣玉釵的美人,已經走到廊簷之下。
丫鬟收了雨傘,才能讓人看清她嬌豔的臉龐。
江夫人生了兩個孩子,大兒子已經十九歲。
她今年三十五歲,表麵看著隻有二十七八。
當下哭得梨花帶雨,更是美的動人心弦。
那雙極其漂亮的丹鳳眼,含淚倒影著緩緩起身的親生女兒。
江風眠的長相取了爹娘的優點,哪怕是年紀尚幼沒有完全長開,依舊早早美到超越生母。
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實至名歸。
“我的女兒啊!你都要被封家逼死了,為何不給娘去給信兒啊?若不是潮兒連夜飛鴿傳書,娘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
“你就算是誤會娘偏心,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你到底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連最後一麵都不想見娘嗎?”
江夫人越說哭得越慘。
其內倒是有兩分真的。
江太傅是越層祖父,可以隨時收回寵愛。
江禦史隻管風流快活就完成任務,根本沒為生孩子真實付出過分毫力氣,當然可以因為撕破臉而徹底決裂。
但江夫人是懷胎十月,受苦受罪生下江風眠的人。
即便江聽潮給了她最多的好處,即便江風眠在她眼裡是個又壞又蠢的女兒。
在生死麵前,江夫人依舊會舍不得,會心疼。
江風眠藏在披風內的十指,用力的攥成拳頭。
十月懷胎血脈相連,或許江夫人是她唯一可以博一次的親人吧!
畢竟她頭頂的數字,才到八十而已。
人活在世上,誰不希望被疼愛呢!
她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鐵石心腸,當然也眷戀人間真情。
“母親,根本就不是江聽潮說得那樣!前天早晨得知封尚書請旨讓我去殉葬,我就已經派了府裡最可靠的車夫李懷給你送信。您是我的生身之母,我怎麼可能對你心生怨懟?”
江老夫人和江夫人在半個月前,得到封淩晟戰死沙場的消息,便在第二日清晨去普濟寺為他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