駟馬高車嗖嗖行進,和往常一樣平穩,速度較平時快了許多。
中車府令羋陽衣衫破爛,漏洞隨處可見,滿是灰塵,臉也臟的厲害,如同一個乞兒。
機械地拽韁甩鞭,全是肉體記憶,精、氣、神,三者儘缺。
不到兩刻鐘,駛入了章台宮中的甘泉宮,王後寢宮。
沿途,輪值三年以上的郎官看到,心中都打起鼓來。
這是出大事了……
他們做事格外得謹小慎微,生怕有一點差池而遭了遷怒,趕上無妄之災。
中車府令雖隻是個中層官員,官秩僅有六百,但卻是王後心腹,是王後最信任的人之一。
到底是誰,竟敢對羋陽出手。
不但將其弄得如此狼狽,還讓如此狼狽的羋陽為王後趕車,這不是讓王後難堪嗎?
馬車停,華陽王後被兒子扶著,自車廂走出。
迎上來要服侍王後的宮女,大多略顯詫異地看了眼太子。
秦子楚很少進王後寢宮,一同乘車而進,更是一次沒有。
都是在甘泉宮外通報,拜見,接王後去議政宮。
宮女們自然後撤,將扶王後入宮的機會讓給太子。
羋陽麵向王後,拱手俯首,恭敬地道:
“王後保重,臣告退了。”
王後腳步停下。
“你去哪裡?死?”
“臣,大失儀。汙了王後眼,唯有一死了之。”
“你用了孤給的‘羋’字為姓,這條命就是孤的,你怎麼敢用孤的命去死?”
羋陽好似還魂,一張臉開始出現生氣,激動地說不出話。
他不想死。
他要是重視名節勝過性命,早就在華清宮自儘了。
華陽王後移動腳步。
“名節,那是中原君子所重視的。我們楚人是蠻夷,不興那一套。
“許你休沐三日,好好養傷。”
羋陽跪拜在地,對著離去的華陽王後叩首。
“謝王後!謝王後!”
入甘泉宮門,便是前堂。
秦子楚扶著母後坐下,擺手讓正要倒水的宮女閃到一邊,親自拿起水壺。
“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
“中車府令此次如獲新生,正應了凰鳥,浴火重生。
“母後寥寥幾句,禍福顛倒,叫子楚眼界大開。”
水流“嘩啦啦”落入杯中。
“母後放心,子楚離開甘泉便調動郎官,將那豎子從他宮中拽來,跪在甘泉外,任憑母後發落!”
華陽王後小口小口喝著水,不置可否。
秦子楚見狀,深施一禮。
“子楚告退。”
後撤三步,才轉身向外行去。
神情恭敬,舉止自然,行動不疾不徐。
華陽王後用眼角餘光瞄著便宜兒子,在太子半隻腳快要跨出門檻的時候,重重一磕水杯。
當啷~!
“去做什麼?拿那豎子?”
秦子楚收回就要跨出門檻的腳,轉身,低頭。
“母後的意思是……”
華陽王後冷哼一聲。
“我本以為他本心不壞,隻是年幼無知,做下這許多錯事。
“我好心前去修剪這棵小樹枝丫,想著不要長歪了。
“卻不想他目無尊長到連你這個父親,我這個大母都要打,分明已無可救藥!
“既如此,還去管他做甚?讓他自生自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