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阿弟的聲音很虛弱,嬴政聽得出來。
他狠下心,沉聲道:
“生在亂世,想要為王,光賢是不夠的。賢隻能收服君子,君子畏德不畏威。”
他左手握住阿弟雙手,向左拽。
右手抓著繩索頭,向右拉。
“可天下除了你這樣的君子,更多的是小人!你還要狠!小人畏威!他們可不畏德!”
[你教了政許多,無論真心假意,政都感激。政唯一長於你,能教你的事,就是殺人。]
嬴政咬著牙齒,牙齦受到巨大壓迫而流血,他滿口鮮紅。
兩隻手臂顫抖,就像是他腦袋被按在水裡,險些被溺死時的顫抖。
這是生命最後的掙紮。
嬴成蟜感受到比之前強烈不知多少倍的震感,他放棄了。
睜著雙眼,完全放開身體,將自己這具行屍走肉交給了兄長。
他呆呆地看著公子高的臉。
麵部瘀血、青紫腫脹明顯。就像是一個紫色的大圓茄子,潑上了點番茄汁。
舌頭在齒列之間,外露的一點呈現不正常的黑紫色,好像是吃了劣質黑紫糖果染上了色。
眼結膜及勒溝以上的頸、麵部皮膚出現散在性點狀出血。如同一個紫外線過敏的病人,在太陽下暴露,出了一堆小紅點。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睛在這一刻格外好用。
像是一具掃描儀,完整掃描到了公子高麵部的所有特征。
並連通打印機,實時打印了千百份存在他腦海,時不時就會飄出來。
趙國公子高,死了。
天黑,庭院中打起了火把,照的比白天還要明亮。
地上,公子高的屍體早就被處理,丟給了廷尉府。
地麵也打掃乾淨了,醃臢之物一粒都看不見,還撒上了一層花粉香灰,好聞的很。
屋舍原本的下人們都走了。
他們服侍的主人趙公子高已死,宮中來人,帶他們回去複命,以後的命運還是給人為奴作婢。
公子成蟜默默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
他不開口,他帶來的人就都不開口,陪著他在殺害趙國公子高的凶案現場守夜。
其實公子成蟜也不是從殺完趙公子高之後沒說過話,已經說過三次讓侍衛、馭手等人先出去的話了。
最後一次還是重口,讓他們滾。
但那怎麼行?
這等緊要時刻,他們當然、必須、一定要陪著自家公子。
人多人氣足,公子不害怕。
誰在這個時候離場,誰就非人哉!
這些人大多都是看著嬴成蟜長大的,或多或少都受過嬴成蟜幫助。
這個最賢的公子,秦國神童,在他們心中早就不單單是個公子,還是自家最喜愛的兒子。
這是一份僭越情感,他們知道,但控製不住。
有資格開口的嬴政也不開口。
這道關最好由弟弟一個人闖過去,他相信弟弟一定能闖的過去。
從在廷尉獄見到弟弟吃了吐,吐了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弟弟骨子裡有一股狠勁在。
砰砰~!
夜半,剛死了人的屋舍傳來敲門聲,顯得風都有些冷嗖嗖的,極為具有恐怖片氣氛。
庭院眾人卻沒一個害怕。
都是在死人堆裡打過滾,僥幸活下來的幸運兒,鬼哪有戰場可怕。
眾侍衛對了對眼神,個個神色都警惕了些。
鹹陽夜晚宵禁,能在這時候拍門的沒有善類。
三名侍衛排成三角形走向大門,兩兩互為犄角,走的不徐不慢。
為首侍衛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