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去死!”
他在趙高外凸的眼睛裡能看到,他自己的眼睛,血紅血紅。
趙高吐著紫黑舌頭,雙眼翻白,哈哈笑著。
脖子被勒到變形,枕巾都凹陷下去,不知道他怎麼笑出來的。
光笑還不夠。
他咧開嘴,喉嚨裡有鮮血咕嘟咕嘟冒上來,讓他的聲音蒼老,沙啞。
“成蟜~”
“成蟜~”
血漫了上來,洇濕了枕巾。
嬴成蟜不怕。
血枕巾的摩擦力能增大,他能多用幾分力。
他拉的更為用力,像是要硬生生勒斷趙高脖子,邊拉邊吼:
“啊!”
他又醒了。
眼前模模糊糊現出一個人影,他如一個靈猴,抓著枕巾就竄了上去。
纏脖子!
這次沒有那麼順利,枕巾被一隻大手抓住了。
“好孫兒,大父是犯了錯,昨日沒忍住,又找了兩個美人來陪,但也罪不至死吧。”
熟悉的聲音。
嬴成蟜完全睜開眼。
稀疏頭發的大父坐在床邊,老年斑密布的手抓著枕巾,一臉苦笑。
“大父……”
少年手鬆開,留武器在秦王柱手,頹然坐了下去。
秦王柱丟掉枕巾,身子蹭近一些。
“做噩夢了?”
嬴成蟜不答,呆坐片刻,癡癡地盯著前方。
“大父,做王真的好難啊。”
秦王柱深有感觸,長歎了一口氣。
“誰說不是呢?”
少年繼續癡呆發問。
“當王就一定要殺人嗎?”
老秦王半是解答半是吐槽。
“當然,而且殺人是最簡單的。
“大父與你說說近期秦國這麻煩事。
“先就得說李冰造的那個都江堰,到了緊要關頭,正在開鑿灘險,疏通航道,人手不足。
“這要在關中,附近郡縣兵直接召過去就好,可巴蜀那地不行啊。
“那地拿下來時間短,民心未服。巴人蜀人能召的早召了,剩下的不造反已是不容易,哪裡還會幫你開河渠。
“駐守士卒也不能動。
“一動,當地貴族振臂一呼,反者不知凡幾。
“工程沒完,地先沒了。
“邊境來報,胡人又扣關了……
“趙國使者被刺殺,要我們賠糧十萬石……
“涇水又發河了,關中今年收成又不好……
“你父啊,他一天隻睡不到三個時辰,這些事都得他拿主意,他解決。
“讓誰去,拿多少錢,賠不賠糧,什麼態度,傳來的消息是真是假……
“大臣們上奏章,他要看,要細讀,要從中分析公心私心,要想出解決方式。
“他每天要看數萬言。
“這可不是讀那些話本,看個熱鬨就過去了。”
老秦王絮絮叨叨,講個好久才停。
嬴成蟜開了個口子,他就泄了洪。
說到最後,老秦王感慨萬分。
“當王,是真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