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皚皚白雪。北風呼嘯,搖晃著早已破舊不堪的窗戶紙。
陳照夜直起身,小口吞下藥汁,突如其來的苦澀味道令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是了,她怎麼又忘了。
這不是在青蕪宮,她也不是當初的陳姑姑。
貴妃死後,她也跳了宮中花池。再醒來時不知為何就躺在了這處宮裡,還莫名其妙成了一名與她同名的十六歲小宮女。
她的一沉一浮一夢,時間便過去了七年。
這七年中,四皇子李允堂登基,皇後王氏成了壽康宮王太後,她的小侄女成了新帝的皇後。原先的六宮重新修繕,昔日的痕跡沒了蹤影,就連新嬪妃都來了兩批。
她的這個新身份,便是一位衛才人宮中的粗使宮女。
陳照夜在床上躺了三日。她滿腔憤懣不願說話,那名照顧她的小宮女桃枝就每天陪在旁邊替她解悶,那些消息也都是從桃枝口中打聽到的。
她的確想過用這個身份安安分分生活下去,可每每聽到那些人的名字,心裡就像有一把火燒得滾熱,燒得五臟六腑都要爆裂。
她很想闖入殿前問一問禦座上的那位:是否還得自己有位生母,又為什麼不願意去救她?
而至於那個人……少年承諾做不得數,她從來就沒有當真。
風從窗戶紙的破洞裡鑽進來,陳照夜被吹得一個哆嗦。
桃枝心疼地搓了搓她的手,“很冷是不是?再忍忍吧,我們宮裡已經很久沒有炭火了,你這點被子還是衛才人從自己那邊抱過來的。”
“衛才人?”
“是啊,先前你睡著那會,衛才人來探望過。”桃枝笑道,“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好的人呢,生得漂亮,性情也溫和,天上的仙子都比不過她。”
說罷又歎了口氣,“唉,隻是這樣好的才人,為何陛下就不喜歡呢…連帶小公主也忽視了。”
陳照夜眼神微動。
當年貴妃入宮時也隻是一位六品美人,比才人還低一階。若她想給壽康宮那位找點不快,或許可以借助新帝嬪妃的力?
“衛才人現在何處?我想去親自謝恩。”她道。
“出去有一陣子了,說是帶二公主去禦花園堆雪人。”桃枝替她掖好被子,“你歇著吧,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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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傍晚才回來,被人用木板抬著,停放在中庭,身上覆蓋血跡斑斑的白布。傍晚風雪又起,布上很快積了一層薄雪。
那些人很快走了,陳照夜披著外袍費力地走出來,嘗試著想將木板拖進去。
“來人!來人!”
無人回應。
她發現這處雖說屬於衛才人的寢宮,可這幾天來除了桃枝之外,她竟沒見過彆的下人,整座庭院安靜得像冷宮似的。
陳照夜費力地挑開那層白布,少女身體早已變得冰涼,白日裡還在說說笑笑的花瓣似的嘴唇此時隻剩慘白,下半身血肉模糊,應該是重刑所致。
是誰做的?她手指驟然縮緊。
無緣無故就將宮人杖斃,新帝的後宮竟已經亂成了這副模樣?
回廊那邊傳來腳步聲。
一位高顴骨的宮女邊走邊四下環顧著,看到陳照夜後立刻尖聲嚷了起來:“哎喲,可讓我找著人了!這麼大的地方,連個像樣的下人都沒有……還愣著做什麼,快去禦花園把你那失儀的主子領回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