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頭頂黑色嵌玉絲綢瓜皮帽,戴著玳瑁老花鏡,山羊胡子一翹一翹的,眯著眼睛將戒指拿了起來。
眼睛一亮!
這玩意兒,他沒見過啊!
稀罕呀!
一枚戒指,戒身銀主體,光是主體應該就有兩層,牌麵又是一層,然後劍形牌麵上,再次焊接了一條黃金的龍。那龍不知道是怎麼鏨刻的,栩栩如生。
另一枚戒指,主體也是銀,兩層焊接,外層是卷草紋。盤麵有一圈黃金,黃金處嵌的是碎鑽,內圈是銀,嵌了一圈黃鑽,這樣顏色得以對稱。最中間,是一顆大號黃色寶石。
一枚戒指精美大氣,一枚戒指精巧奢華。
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所以視覺衝擊力特彆大。
老掌櫃故意的皺起眉頭:“嗯……淡金砂金,粗工毛銀……”
這是套話,有人來典當了,如果是棉絲織品則冠以“破衣爛衫”來形容,如果是首飾則冠以“淡金砂金”。如果是錫器必須帶一個“廢”字,來貶低物品價值。
“嗬嗬,窮閻漏屋,有眼無珠……”趙傳薪立馬懟了回去。
你說我的東西破,做工粗糙,我就說你這破地方,掌櫃的沒啥眼光可言。
掌櫃:“……”
你特麼好機智啊!
趙傳薪有要緊事,不願意和他廢話,就說:“金是真金,銀是足銀,鑲嵌寶石是舶來物,名貴的很!工是精工,這種鑲嵌你隨便找工匠去模仿,國內有能做出來我白送!這是我從英國帶回來的,是靠最新的工業工藝製作出來的,兩個戒指一共花了50英鎊!”
戒指其實都是趙傳薪自己做的。
他玩雕刻,有雕刻基礎,再學金銀首飾鑲嵌鏨刻這類的技術不難。當時是拿來炫技的,其實充其量他算是工匠,款式都是模仿來的,沒啥原創元素。
可即便模仿,此時也絕無僅有。
掌櫃的被一陣搶白,噎得直翻白眼。普通人來典當,要麼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人,他們笨口結舌的。要麼是旗人那種二世祖,抹不開貴人的麵子,也不願意開口。
哪裡像眼前這人,伶牙俐齒的。
又聽說花了五十英鎊買的,他長吸一口氣。
半晌歎口氣:“東西是不錯,貴客也是個懂行的。但當鋪有咱當鋪的規矩,向來能當四成價,不許還價。月息三分,先扣當月息,哪怕朝當夕贖,也要按月扣。死當三年,活當倆月。票不記名,認票不認人……”
小地方,當鋪就這一間,趙傳薪沒啥選擇可言。
他問:“具體多少錢?”
掌櫃借著光打量著,裝模作樣說:“五十英鎊買的?這東西畢竟口說無憑。加上戒指上已經有些晦暗和劃痕的折損,銀元隻能給你折算40元,五成價就是20元!”
這個價,是趙傳薪報價的十分之一!哪怕他是胡謅的價格,也覺得這當鋪掌櫃心真特麼黑!
啪!
猛地一拍櫃子:“當了!”
等他離開當鋪,掌櫃的歪著腦袋不屑的嘿了一聲:“敗家子兒!”
……
當趙傳薪說出了那番話,劉寶貴和趙忠義以“座上賓”看待他了。
不但給吃的,還將他載回家去,找地兒給他住。
這座小城還沒有完全開發,不像後世那般溝溝岔岔住滿了人。
趙忠義和劉寶貴是鄰居,住的很偏僻。可在趙傳薪看來,這連後世的郊區都算不上。
趙忠義是趕車的好把式,他這門算不上手藝的手藝傳了三代,趙傳薪記得爺爺在後世生產隊的時候,就是個趕車的車老板子。
牛車晃晃悠悠走在土路上十分顛簸。
趙傳薪在牛車上東張西望,看哪都覺得驚奇。
半晌,來到了鹿崗嶺村。
村口,一群孩子瘋跑。
打頭的孩子穿著整齊,還戴了個虎頭帽。後麵的一群孩子就差的多了,露半拉腚的有之,衣服打滿補丁的有之,多半穿著草鞋。
其中一個鼻涕流成河的埋汰孩兒,看見了牛車,咋咋呼呼的喊道:“爹,叔,你們回來啦!”
趙傳薪心裡醞釀著非常奇特的情緒!
這小屁孩,難不成就是自己的太爺爺?他對太爺爺的印象很淡,還沒怎麼記事,太爺爺就沒了。
果然,趙忠義笑嗬嗬的跳下牛車,將鼻涕娃抱上牛車。
趙傳薪發現,劉寶貴看著鼻涕娃滿眼都是羨慕。
這貨還沒成家,腦子裡全都是攢錢娶媳婦的念頭。
這時,打頭那孩子王雙手掐腰道:“趙宏誌,伱給我下來。我xhq的都沒坐車呢,你豈敢造次?”
謔,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xhq是上三旗之首,地位在清朝確實尊貴。不過這個時候,東北地區的旗人已經徹底沒落,也沒太有人把他們當回事,隻有他們自嗨的厲害。
趙傳薪十分感興趣的看著。
鼻涕娃趙宏誌一聽,就坐不住了,想要下車。
卻是被趙忠義給按住了,然後笑著對下麵的孩子喊道:“都上來,拉著你們一起走。”
有點意思,趙傳薪覺得自己的這位高祖,其實也沒那麼憨厚。厚道背後,也有一股不甘人後的傲氣。
眾娃一聽,嗷嗷叫著就往牛車上爬。
趙傳薪一看,得,他跳了下去給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