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一個麵相俊朗的男人,白淨的臉此時已經喝的麵紅耳赤。
楊以德搖搖頭:“薑老板彆理他,他就是個浪蕩的德性,走到哪都要無事生非。”
這位薑老板,若是趙傳薪在一定能認得出來,正是薑明辛的爹,苗翠花的前夫——薑景明!
他來天津城做買賣,自然要結交當地的官紳。
官麵上位高權重者他結交不上,但地頭蛇楊以德向來是個貪財的,錢到位了就算乞丐也能同席。
雙方都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前後腳出門。
薑景明見原本守在門外的一個流氓地痞,鬼鬼祟祟的回來,附耳對楊金發說了幾句。
並且,他還朝遠處的一行人指指點點。
薑景明好奇的望了過去,一看之下,醉酒的臉更紅了!
他不動聲色,問楊金發:“楊兄,出了什麼事?”
楊金發冷笑兩聲:“嗬嗬,無事無事。”
哪怕楊金發沒直說,薑景明從這兩聲冷笑中也聽出了點味道。
眼珠子一轉,忽然對旁邊的楊以德說:“楊總辦,沒想到今天咱們還有這份機緣。我送楊總辦一份功勞如何?”
楊以德一愣。
原本就是吃喝一頓,外加收點“孝敬”,卻沒琢磨過功勞不功勞的。
“薑老板說的是?”
“看見那人了嗎?”薑景明指著遠處正和張占魁有說有笑的趙傳薪:“那人就是朝廷通緝的要犯——趙傳薪!”
這名字有點耳熟,略做思考後,楊以德瞪大了眼睛。
此人是有些本事的,後世稱他為“起步最早影響最大的第一批警察”。
但在私德上就有些不堪了,經常收人好處做不到秉公執法。
趙傳薪是誰?
那是俄人的眼中釘,日本人的肉中刺,在美國攪的天翻地覆,是唯一讓列強在報紙上抗議其行為的國人。
雖然才嶄露頭角,但出道即巔峰。
不服不行啊。
最關鍵的是,朝廷幾次下令捉拿他,可當地衙門就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根本不敢管啊。
今天老虎出山,終於要落我手了麼?
事關列強,可操作性太高了。
搞不好一次性他能奉承多方勢力,一飛衝天不在話下!
楊以德興奮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薑老板此言當真?”
“敢以人頭擔保!”
楊以德左右看看,今天沒帶侍衛,隻好對楊金發說:“金發,讓你的人看好了他,千萬彆走脫了!”
楊金發畢竟市井出身,到處是他的人手,盯個人還是挺輕鬆的。
而楊金發這人骨骼清奇,他隻是想敲竹杠訛人的,可沒想要捉拿人家。
不情不願道:“大哥,這個人似乎不叫趙傳薪,他應當叫趙無名才是。要不然等我先拾掇拾掇他,你再去抓他?”
“你特麼豬油蒙了心,還想訛趙傳薪?”
楊以德差點氣出腦溢血。
他覺得一個商人,沒有勇氣欺騙他。
傳聞趙傳薪身高按古法算是八尺有餘,現在的量身尺度來算五尺二寸還要多。
而正在往遠處走那人鶴立雞群,可不正是印證了傳聞麼?
據說那趙傳薪單槍匹馬在美國都殺瘋了!
就楊金發那點蝦兵蟹將也敢捋虎須麼?
“趕緊給我盯好了,但凡你打草驚蛇,走脫了他,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當楊以德發怒,楊金發終於不敢放肆了。
而薑景明在旁邊看的很痛快。
如果能用什麼詞來形容他此時的心情,那就兩個字:歐耶!
……
自到了天津以後,趙傳薪覺得自己這一行人又有些張揚了。
就建議說:“兆東,你多費心,把我們的住宿分開。
人太多了,有些紮眼。”
張占魁點點頭:“我給趙先生安排下榻利順德大飯店。”
利順德大飯店是天津最好的住宿地之一,位置在維多利亞道,英租界內。
旁邊的劉佳慧蹙眉開口:“趙隊長,咱們還是節省些的好,畢竟是做慈善事業,鋪張浪費會帶壞風氣。”
鹿崗鎮慈善會今後出差的時間不會少,差旅費須得有個標準。
以前的趙傳薪也算不上屌絲,但對於管理方麵的經驗十分有限。
到底是像明朝的老朱那樣摳搜的行得通,還是奉行“高薪養廉”那一套才能有效的管理呢?
好像都不行。
拍拍腦袋,趙傳薪這才有點“書到用時方恨少”的苦惱。
“這樣兆東,你給他們安排好一些的住所,但不要利順德大飯店那樣高規格。
給我安排最普通的地方,但是我可不住那種臭腳丫子味道彌漫的大車店。
總之,有個單間就行。”
既然想不通,他就隻有按自己的騷操作來了。
果然,當劉佳慧安置好,隨她一起來的一個女性員工胡曼香說:“趙隊長對咱們可真好,寧願自己住的差,也讓咱們住的好。”
而劉佳慧莞爾,這才有點明白趙傳薪所作所為的深意。
其實無論是摳搜的對待下屬,又或者是實行高薪策略,都無法抑製人心的貪婪。
唯獨一點,如果上位者甘願艱苦樸素,卻讓下屬生活優渥,有了對比後就能熄滅貪婪之火。
當然這也有弊端,可能除了趙傳薪外,彆人要這麼做就會東施效顰不倫不類。
趙傳薪到了住處後直皺眉。
被褥臟乎乎還有些潮,屋裡陳設簡單,地麵甚至都沒掃乾淨。
畢竟天津城在沿海地帶,他鼻子裡能嗅到一股黴味。
今天張占魁打算送佛送到西,一直跟著趙傳薪到了旅店。
趙傳薪轉頭說:“兆東啊,你做人還是太厚道了,這點像我!
我說要普通的房間,但沒讓你普通到這種地步啊。”
而張占魁哪裡知道趙傳薪的這些騷套路。
他發懵道:“那?”
“趕緊找旅店老板,讓他把最好的一個房間騰出來。
真是的!”
張占魁苦笑。
這位趙隊長的思維,永遠都讓人搞不懂。
加錢找好房間,張占魁離開前問:“趙先生,需不需要我安排人手在這聽你差遣?”
“那不用,你忙你的,讓人知道了畢竟影響你的名聲。”
等張占魁離開,趙傳薪躺在乾淨的床上伸展腰背,發出嘎巴嘎巴的響聲。
果然舒服不過躺著。
本想一覺自然醒,晚上茶水喝多了,又想去上廁所。
“該不會是人到中年尿頻了吧?”
趙傳薪咕噥著下地。
他是帶著脫鞋的,趿拉脫鞋出門,看見走廊儘頭有個人鬼頭鬼腦的朝他張望。
“你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