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以德有所異動。
趙傳薪伸手進兜,指尖夾著蟲絲絲巾朝後甩了出去。
楊以德剛想開抽屜,忽然眼前一花,覺得雙手手腕一緊。
一條輕薄如紗的絲巾,將他雙手牢牢綁在一起。
趙傳薪樂嗬嗬的走來,邊走邊說:“小楊,你太不老實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想拿槍。”
說著走過去打開抽屜,愕然發現裡麵放著的不是槍,是一根黃橙橙的小金魚兒。
趙傳薪盤串,所以能看出來這小金魚兒肯定經常被拿在手裡盤完。
就這?
楊以德臉上陪著笑:“本想拿此給趙先生賠罪的。”
讓趙傳薪很尷尬啊。
他朝蟲絲絲巾招招手,絲巾飄然而起,滾蕩著鑽進口袋裡。
這一手把楊以德眼睛都看直了。
他突然就想到了趙傳薪似乎有個“大法師”的外號。
這不就是法術麼?
在後世諱莫如深的一些東西,可在這個神神叨叨的年代卻受人敬畏。
趙傳薪訕笑:“哈哈,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啊,是我誤會你了。”
他今天來根本沒想要打打殺殺。
嚇唬嚇唬楊以德,來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就是他腦袋裡為數不多的計策。
他過去打開門,門外地上有個被綁了手腳並堵住嘴的警衛,警衛旁邊還有一口小箱子。
打開箱子,裡麵白花花全是銀元。
趙傳薪指著箱子,笑嘻嘻對楊以德說:“素聞楊總辦視金錢如糞土。
趙某偏不信邪,非要送楊總辦點錢財不可!”
這麼乾他是有考慮的。
雖不知道自己身份是如何泄露的,但總不能把張占魁牽連進來。
他此前可是一直和張占魁在一起的。
楊以德:“……”
他的臉上,在今晚第一次露出了笑,笑的極為真誠。
“趙先生,真是太客氣了……”
升官發財。
升不了官,發財也是一樣的。
趙傳薪春風滿麵的笑:“怎麼樣,楊總辦,今天是不是一場誤會?”
“趙先生是有功於千千萬萬華胞的。趙先生在關外流過血,在海外受過傷,趙先生是為國為民立過功的!”
楊以德心裡估量這一箱銀元的數額,應是少不了幾萬塊,是以滿臉鄭重。
趙傳薪神色一肅:“楊總辦,你是了解我的!”
連門外被綁縛起來的警衛都聽傻了。
這兩個人真的還要臉麼?
眼珠微轉,楊以德又說:“不知趙先生是否知道一個叫薑景明的商人,就是此人指認出你的。趙先生也知道,在我這個位置,朝廷下達了通緝令,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過,趙先生,今後你我便以兄弟相論,趙先生有事儘管說,楊某絕不會袖手旁觀。”
趙傳薪點頭:“如此甚好,今夜冒昧造訪,那麼就此彆過。”
趙傳薪背著手施施然出門。
在大門口,還朝愣神的警衛點點頭。
其實他是割窗戶進來的,並沒驚動大門口的警衛,隻是將楊以德門口的守衛製服綁住。
步入雨幕,趙傳薪默數了一百個數,發現楊以德並沒有派人追擊,嘴角露出了嘲弄的冷笑。
是龍是蟲,曆史終究會給出答案。
他就近去了利順德大飯店,就是之前張占魁要安排他住下的地方。
這座酒店始建於1863年,由英國聖道堂牧師約翰·殷森德花600兩在天津英租界購買6畝地修建而來。
在當時被稱為“華夏第一店”。
酒店是維多利亞風格,趙傳薪步入其中,見大堂打掃的纖塵不染,比之前他住的那肮臟的小旅館強了不知多少。
環境好價錢自然也高,普通客棧最便宜的一晚上幾文錢,這家擁有152間屋子的利順德大飯店,最小的房間也有24平米,趙傳薪甩五塊大洋,要了最好最大的房間。
這一覺睡的極為踏實。
諷刺的是,在洋人的大飯店裡住,比其它地方要安全的多。
據說梅蘭芳、李鴻章和卓彆林都在這住過。
第二天早上,趙傳薪洗漱吃飯,退了房去北段巡警總局找到了張占魁。
張占魁並不在總局,還是一個巡捕好心將他叫了回來。
見到趙傳薪,張占魁臉色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兩眼比兔子還紅,頂著大大的黑眼圈。
“趙先生,嚇死我了。”
昨晚上鬨那麼大動靜,他當然也聽到風聲。
雖知最後趙傳薪沒有被抓住,可也下落不明。
“我能有什麼事呢?”趙傳薪看著跟著張占魁的幾個人,也都是萎靡不振。
想必這幾個人跟著一起找了他一宿。
於是掏出油紙包著的一摞大洋遞到張占魁手裡:“兄弟們辛苦了,拿去請大家喝酒泡澡。”
張占魁推辭,趙傳薪堅持。
最後還是拿著了。
果然,他那些手下見了錢,頹廢之色為之一清。
天下熙熙,唯有鈔能力!
趙傳薪又說:“接下來,還需要你們配合鹿崗鎮慈善會購買物資。
如果遇到困難,可以讓劉寶貴去找楊以德。”
張占魁瞪大了眼睛:“找楊以德?”
昨晚就是楊以德派人去抓捕趙傳薪的,怎麼還說有困難去找他?
“趙先生你認真地麼?”
“嗬嗬,楊以德和我一見如故,非要認我做結拜大哥。
我隻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他說了,有事他真上!”
張占魁將信將疑的將情況去告訴了劉寶貴。
他認為很離譜的事,對此接受度超高的劉寶貴嗬嗬一笑:“傳薪向來有鬼神莫測之能。
他說行就一定行。”
劉寶貴聯係人去采買物資,劉佳慧則去了日租界旭街四麵鐘對麵,去了《大公報》的報館。
見劉佳慧一介女流之輩,《大公報》主筆英華沒多少重視。
可當劉佳慧說:“我是代表鹿崗鎮慈善會來的。”
聽到鹿崗鎮三個字,英華腰背不自覺的挺直。
“鹿崗鎮慈善會?劉小姐是來募捐的嗎?”
在他看來,也隻有如此才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