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子凜然。
對趙傳薪的話,他已經深信不疑。
但凡趙傳薪說過的,無一沒有不應驗的。
這份對戰爭和時事的洞察力,杜立子聞所未聞。
“趙兄弟,縮減人手,你覺得要怎麼縮減?”
“無謂的人員,統統裁撤。留有足夠你在麵對張老板的時候,能夠保命逃跑的人手就行。張老板的買賣,能彆碰就彆碰。儘量向張老板和徐世昌等人示好,給予方便和恩惠。五年內,你把生意吃透,不要盲目擴大規模。五年後,你要是沒搞定和張老板的關係,我覺得你直接去鹿崗鎮吧,能保命。”
杜立子自然是知道張老板說的是誰。
“……”可這句能保命,幾乎讓杜立子破防:“有那麼嚴重?”
趙傳薪聳聳肩:“我又不是活神仙,隻能說到時候你會不會死,就在張老板一念之間。看你這幾年是如何發展的唄。”
“行,有趙兄弟這句話,我有了鹿崗鎮做退路,這便是天大的恩惠!”
杜立子滿臉鄭重的敬了趙傳薪一杯酒。
不過,趙傳薪喝的是茶。
他說:“記得,把你八位夫人帶上。”
“……”
這都多久了,還惦記我的八位夫人呢?
杜立子猛烈咳嗽幾聲,沒搭話。
然後,他又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莫非,將鹿崗鎮作為我退路,不會是惦記我的夫人們吧?
杜立子要是賺了錢,等去了鹿崗鎮,對拉動鹿崗鎮的經濟是一件好事,有錢人一大家子去了能不花錢麼,買房買地購物吃飯,哪哪都得消費。
趙傳薪打的其實是這個主意。
八個夫人,一人生兩三個,那至少就是二三十口子人。
見杜立子忌憚的表情,趙傳薪心說:老子這麼正經的人,你想啥呢你?
遼地這裡隻是中轉站。
下午趙傳薪一行人又上了南滿鐵路的火車。
再次下火車,才讓李之桃和吹水駒以及直子優香見識了趙傳薪真正的勢力。
這裡的鐵路段,已經在鹿崗鎮管轄範圍內。
日本人不敢在這裡設置一兵一卒,隻有普通工作人員,治安全由鹿崗鎮保險隊說了算。
火車站,一行騎馬的保險隊隊員迎著冷冽西北風,穿著一身灰白迷彩的長款棉大衣,戴著黑色針織帽,各個都有一條印著鹿崗鎮標識的圍脖。
圍脖被呼嘯的風,吹得飄了起來。
這一身是今年發放的標準款式冬季製服,製式統一,成排列隊後氣勢逼人。
火車站的日本人,隻得像個狗腿子一樣,凍的嘶嘶哈哈的嘴裡冒白氣佇立一旁聽從差遣。
而保險隊卻對他愛睬不理,態度冷淡。
當李之桃他們下車,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讓他們有種異樣感覺,如同乾坤顛倒,不太真實。
二肥子見了趙傳薪,上前給了他肩膀一拳:“咋才回來?俺尋思,賑災把錢一分就完事了,耽擱這麼久。”
趙傳薪笑說:“擦,你是不知道,去了隻塞錢,那他們就隻能吃錢了,因為當地沒糧。”
二肥子又毫無顧忌的上下打量李之桃和吹水駒,以及明豔動人卻目光時刻流連在趙傳薪身上的日本女人。
是的,二肥子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女人是日本人了。
這是保險隊的本命天賦,搜捕日本刺客搜出來經驗了。
“這幾人是?”
趙傳薪介紹說:“這是桃桃,這是吹水駒,這是舒窈。把那幾個小日本趕走,看他們礙眼。”
旁邊一個保險隊隊員嘻嘻哈哈,上去就一腳,將日本人踢了個趔趄:“滾蛋!”
這幾個留著卑鄙小胡子的日本人如蒙大赦,灰溜溜的跑了。
李之桃:“……”
草!
大曹!
太特麼牛逼了!
自從甲午海戰清廷輸了,自從八國聯軍打進來以後,李之桃發誓,他就沒見過敢這般對待列強的猛人!
趙傳薪將米山從貨廂牽引下來。
二肥子眼睛一亮:“這馬的塊頭可真大,就是看著像挽馬,耕地是一把好手。”
說到底,大家還是泥腿子出身,平時嘮嗑也是離不開種地的。
保險隊得了信以後,接站多牽了三匹馬。
直子優香為難道:“趙君,我不會騎馬。”
“女人真特麼麻煩!”
直子優香:“……”
你不說柔弱是女人的武器麼?怎麼到你這就變成了麻煩?
說著,趙傳薪先上馬,拉了直子優香一把。
百十斤的人,在他手裡像小雞崽子一樣輕鬆拉起。
米山力大,沒有當回事。
而二肥子見狀卻壞笑起來。
這會兒鮮有人這麼明目張膽的男女共乘一騎。
其實李之桃和吹水駒也不會騎馬,但是一個要麵子,一個愛吹噓,行得上,不行硬著頭皮也得上。
好在大家的速度都不快,而胯下又是調教好的合格戰馬。
“咱們邊走邊說。”
一行人騎馬出站。
趙傳薪向二肥子解釋了李之桃和吹水駒的來曆,卻略過了直子優香。
作為間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時的關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多半地方都是黑白分明,山上少許翠色是鬆針。
無論是南方來的李之桃和吹水駒,還是雪下不大的日本人直子優香,都沒見過這種被大雪覆蓋的莽莽群山。
一時間有些震撼。
保險隊的人騎術都很好,二肥子縱馬靠近李之桃,拍拍他的肩膀:“兄弟,男人怎麼能叫桃桃呢?聽著像兔爺。”
李之桃漲紅了臉:“我不叫桃桃,我是大缸桃!”
吹水駒不甘寂寞:“我是吹水駒。”
二肥子聽著兩人有些拗口的話,皺眉道:“哪裡有起這樣名字的?吹水駒,吹著水麵的馬駒麼?”
趙傳薪笑道:“吹水駒,吹水就是吹牛的意思。前麵是形容詞,後麵是人名,這是港島的綽號風格,意思他這個人就愛吹牛逼。”
這次,輪到吹水駒漲紅了臉,非常不服氣。
愛吹牛的人,一般都不會承認自己吹牛的。
趙傳薪又說:“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我把他們帶來咱們保險隊,進行特訓,鍍金後回港島,將來也是摣fit人!”
什麼摣fit人,二肥子聽不懂。不過想來也就那麼回事,不會比關外綹子高明到哪去。
看看荷槍實彈,全副武裝,製服統一十分精悍的保險隊,聽了趙傳薪的話後,李之桃和吹水駒都慚愧的低下頭去。
這時候裝逼不明智,多少有些丟人,乖乖閉嘴最好。
直子優香偏頭,問:“趙君,這就是你的隊伍嗎?很厲害呀,我覺得他們比日本的正規軍,還要強一些。”
“是啊,他們就是平靜背後的暴風雨,就等你們日本人搞事情後再傾盆。”
直子優香沒聽懂。
可二肥子聽了趙傳薪的話,說:“最近小鬼子太安靜了,俺們都沒了掙功勞的機會。”
趙傳薪看看莽莽群山:“過了年,機會就來了。”
李光宗已經給規劃好了明年的暴雨。
……
冬天的鹿崗鎮,更顯得安寧祥和。
街上依然人流如織,衣服多半沒有補丁,厚實的棉衣,款式和外麵有很大不同。
李之桃像發現新大陸般稀奇。
他看到這裡有至少一半人沒有留著大辮子,前額也蓄起了頭發。而且,發型多半都很講究,寸頭,偏分,油頭,還有中發,邊邊角角的修理都是很講究的。
鹿崗鎮從來不會搞壟斷,比如張大全開了兩家理發店,但還有兩家是彆人開的。
但鹿崗鎮最好的理發店,必然是張大全家的,技術過硬,服務到位,設施齊全,裝修的窗明幾淨。
當然,價格也高。
有足夠的理發店,卻依然還有留著辮子的,是因為他們都是需要經常外出。
這時候的清廷,對辮子的管束力度已經沒那麼大了,甚至袁大頭的北洋部隊裡,也有不少人留了短發。
那要說斷發便砍頭,最先砍的就是北洋部隊。
可無論如何,為了方便行事,有些人還是留著辮子。
也有一些人收購假發,出門的時候套上,再戴個帽子遮住前額,誰也搞不清楚真假。
總之小心無大錯。
畢竟不是誰都像趙傳薪那麼猛,老子就短發愛咋地咋地,不服來戰。
除了短發、服飾,鹿崗鎮的建築也很不同。
並非純西式,也同樣摒棄了傳統中式建築的陰暗風格。
街邊的鋪頭,窗戶多半很大,順著玻璃能看到裡麵精美的裝修。
路旁有木質長椅,有垃圾桶,能看見穿著藍色製服寫著“城鎮文明建設”的清潔工人。
清完雪的地麵,露出了工整好看的石條路。
一輛馬車經過,在垃圾桶旁停下,工人將垃圾桶內東西倒入馬車,趕往下一站。
啊這……
李之桃有種到了世外桃源的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