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煙點上,優哉遊哉的看著鮮於斌給眾鼻涕娃分發海魚。
他們手裡都有一根或長或短的草繩。
這種草繩在當地叫禁繩,通常拿城隍廟之類的地方,經過祈福等儀式洗禮,然後這玩意兒就能防止邪祟入侵了。
上麵再掛上意義不同的物件,比如彩條、辣椒、苞米窩子、木炭等等,掛什麼還要分長幼分男女之彆。
搓編起來也簡單,從左往右搓就是了。
但這些鼻涕娃手裡的草繩,多半不是自己編的。
至於是哪來的,那趙傳薪用腳指頭都能想的出來——偷。
連飯都吃不上了,誰他媽還管鬼啊神啊的。
他們用草繩,穿過魚鰓,便樂嗬嗬的提著魚到一旁等同伴去了。
鮮於斌分完了魚,已經是滿頭大汗。
他用打滿補丁的袖子胡亂擦拭一下,難免將魚腥味抹到頭上,他也不介意。
分完之後,他說:“你們都拿了魚,就得乾活。隻要用心,以後少不得你們的好處。”
鼻涕娃小雞啄米的點頭稱是。
他們或許敢糊弄趙傳薪,但是他們不敢糊弄鮮於斌。
趙傳薪抽完一根煙,在海灘攏了一堆火。
自秘境中拿出案板,菜刀。
將幾條黃花魚開膛取腸摳鰓,洗淨魚骨血扒了黑膜,先用蔥薑、酒、鹽給醃製上。
然後又去料理那些魷魚。
鮮於斌也沒閒著,在旁邊淘米做飯。
趙傳薪起鍋燒油,將醃好的黃花魚放油鍋裡煎炸。
香氣散發。
煎好了魚,他將魚先拿出來,正準備倒煎魚的油。
鮮於斌趕忙道:“先生,這油不能倒掉,浪費了。等我送給他們做飯用,香的很。”
這孩子苦的久了,很會過日子。
趙傳薪隻好罵罵咧咧的拿出個小玻璃罐子,將油倒了進去:“他媽的這個玻璃罐子,比油還貴,便宜這群兔崽子了。”
鮮於斌一聽,趕忙說:“到時候,可以讓他們把玻璃罐子還回來的。”
重新在鍋裡鋪油,拿出切好的五花肉下鍋煸,將油脂煸出,五花肉變得焦黃,再放入蒜粒和生薑爆香。
鮮於斌哪怕流浪街頭以前,也沒有吃過做的這般精細的食物,看的哈喇子泛濫,喉嚨滾動。
跟著趙傳薪,天天有美食。
紅油剁椒草菇丁,勾兌好的燒魚料汁,最後再把煎好的魚放進去,加水燜。
我曹,那味道,趙傳薪都有些忍不住了。
他做的精細,耗費了不少時間。
這邊魚還沒好呢,就有個鼻涕娃顛顛跑來,嘴角還掛著一根魚刺和焦黑的殘渣。
顯然是剛吃完魚肉。
按照那殘渣的顏色判斷,趙傳薪估計他們是直接在火上烤的。
鼻涕娃說:“鮮於斌,有個叫樸澤虎的商賈,來找趙先生。要不要讓他過來?”
鮮於斌翻譯給趙傳薪聽。
趙傳薪問:“有沒有打探一下,後麵是否跟著日軍部隊?”
鮮於斌問了,
那鼻涕娃搖頭:“我們看的很仔細,就隻有他自己來的。”
趙傳薪點點頭:“讓他過來吧。”
等樸澤虎被鼻涕娃引著來到這裡的時候,那一鍋魚已經燉的差不多了。
此君個子不高,臉曬的黝黑,留著平頭,除去光鮮的穿著,看起來倒像是個農民。
大黃魚的香氣濃鬱,樸澤虎抽了抽鼻子,又去打量趙傳薪。
剛想要開口,就見趙傳薪伸手攔住他:“你去把桌子放好,魚該出鍋了。”
樸澤虎懵逼。
我一來你就指揮我乾活是吧?
他苦笑著去將那張方桌架上,順便還幫忙把小板凳擺好。
鮮於斌則將飯鍋,用沾濕了海水的抹布墊著,端上了桌。
取出碗筷,在小板凳上正襟危坐的等著。
趙傳薪單手端著鍋,來到飯桌前,用夾子將一條條魚分彆裝盤,將底湯潑在魚身上。
樸澤虎趁機開口:“你好,趙先生,俺叫樸澤虎,做點小生意。”
剛想轉身的趙傳薪一愣。
這口音他熟悉,大碴子味真濃。
所以他詫異問:“你是大清的商人?”
“那不是,俺以前在關外做生意起家,後來回國從事貿易生意。”
“哦,你等等,我還有個鐵板魷魚沒做呢。”
樸澤虎:“……”
趙傳薪有些餓了,先不想搭理他。
專心的處理魷魚,用辣椒、白胡椒粉、孜然、白糖、鹽等調製好了醬料,放鐵板裡兩麵塗抹醬料煎熟,端著鐵板上桌。
“來,有啥話邊吃邊說。”
趙傳薪動筷子。
樸澤虎見一大一小兩人風卷殘雲,也笑著拿起了筷子。
他也不客氣,因為他今日來不是求人辦事的,而是送錢來了。
既然都送錢來了,吃頓飯怎麼了?
嘗了一口大黃魚,樸澤虎眼睛亮了亮。
鐵板魷魚,更是這時候不存在的,那是一種獨特的風味。
樸澤虎嘗一口後,讚歎道:“俺吃過不少次魷魚,今天第一次覺得這東西好吃。”
然而,
兩人根本不搭理他。
隻是一味地低頭搶食,片刻盤子下了一半。
樸澤虎看的一愣一愣的。
趙傳薪是大肚漢,鮮於斌這個街頭少年不遑多讓。
這一桌子菜,如同天平兩端砝碼,稍慢一步,就會一股腦的朝某邊傾斜。
所以必須要搶的。
等吃了六分飽之後,趙傳薪才放慢了速度。
他抬頭看向樸澤虎:“愣著乾啥?吃啊,彆客氣。”
“……”樸澤虎笑了笑:“見麵之前,俺一直認為戰神趙無敵是個不苟言笑,威嚴至極的人。看來是俺膚淺了。”
“咳咳。”趙傳薪正色道:“其實,你認為的也沒有錯,我就是那種一本正經的人。”
“……”樸澤虎無語。“趙先生,俺這人是個粗人,有話就直說了。
俺一直看日本人不順眼,尤其近兩年,他們越做越過分,大韓都快成了他們的國家了。
俺出身商賈之家,也不懂啥大道理。
但是愛國總沒錯的。
在彆人麵前,俺不敢提。
但在真人麵前不說假話,這幾年,俺偷偷的資助過好多次義兵。
為的就是大韓奪回主權出一份力。
俺還辦學校,設醫院,城裡濟貧堂。
可以拍著胸膛說,有一分錢俺就可以捐一分錢。
聽聞趙先生率領戰神小隊打敗了日軍,這次來,俺就是給趙先生送錢的。
打仗,不能沒錢。”
我曹……
趙傳薪直接撂筷子。
之前他還以為這人彆有用心啥的。
可聽君一席話,必須上好酒。
於是,趙傳薪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拿出酒杯,拿出陳年的好酒,給樸澤虎滿上:“來,彆光吃飯,得滿飲此杯。一看你這臉黑的,就是缺乏酒水的滋潤,今天咋也得多喝點,一會兒我再弄倆小菜,保準你儘興而歸。”
樸澤虎見趙傳薪變臉之嫻熟,實屬罕見,連最資深的政客和城府最深的商場巨鱷都不是他的對手。
一時間相當懵逼。
“這……趙先生,俺今天不能喝酒。”
“哦,不能喝啊?這點像我,我也不能喝酒,那就多吃菜。那個,樸兄啊,你要捐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