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時地詢問,趙傳薪一直沒回答。
這會兒,他轉移了話題,小聲問:“道長,那些讀書人都說立憲,立憲到底有什麼好處?”
本以為趙傳薪還會保持緘默,可令李飛虎驚喜的是趙傳薪終於說話了。
他說:“你看過戲麼?”
李飛虎好像看見亮光的飛蛾,趕忙回應:“看過看過,每逢煙會,戲班雲集,經常在涼州搭台演唱。”
自上世紀60年代起,清廷開始在涼州收花稅。
所謂花稅,即鴉片稅。
而涼州,正是西路鴉片的集中地。
趙傳薪此前不是沒見過大片的鴉片田,隻是清廷收百姓的稅,是其它地方的三倍。
趙傳薪大可以痛快的一把火燒掉,那也等於斷了涼州農民的活路。
不是農民願意種,是不得不種。
這仿佛是個死循環。
趙傳薪看的牙癢癢,所以才鼓動王改名去造反。
說到底,這件事還要從根子上解決。
聽了李飛虎的話,趙傳薪說:“百姓看戲曲,一般愛看兩件事——一是奸臣害忠良,二是才子愛姑娘。”
旁邊李飛虎一拍巴掌:“著啊。”
可不就是這樣?
趙傳薪卻說:“但皇帝一般隻在乎兩件事——防百姓造反,向百姓收錢。”
李飛虎咬牙切齒:“正是如此!”
趙傳薪循循善誘:“說多了你不懂。但曆史上,治亂輪回,來來去去無非四個步驟——土地兼並、天災減產、蠻夷入侵、特權腐化。
皇權專治的上空,永遠盤旋兩個幽靈——一是董仲舒的皇權天授,二是商鞅的利出一孔。
如此一來,便沒有縱向分權和橫向分權,失去牢籠的束縛,皇帝和土皇帝就能為所欲為。
立憲,就是給皇帝們關上籠子。”
趙傳薪說的很淺顯,但都在點上,哪怕像李飛虎這樣的大老粗也能聽的津津有味,全都能聽懂。
那邊的牢房裡發出陣陣驚歎:“精辟!”
“道長果然是有道之士!”
“著啊,這樣一說,我都能懂,比那些窮酸之乎者也妙了不止一籌!”
李飛虎等人嘖嘖稱奇了半晌,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道長,立憲能解決我涼州百姓的困苦嗎?能少收稅負嗎?能不種鴉片嗎?”
涼州百姓太苦了,苛捐雜稅,加上天降大旱已有兩年,如今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無論身體,還是精神上,他們都需要一個寄托。
哪怕是虛無縹緲。
趙傳薪反問他:“你現在就被關在籠子裡,我問你,你願意嗎?”
“啊這……”
說的好有道理。
立場不同,他們覺得立憲能解決一切問題,就是沒問問被關在籠子裡的人的感受。
“道長,那該如何解決?”
趙傳薪笑了笑:“有這麼一頭老虎,不願意被關在籠子裡,還想要四處招搖吃人,你說怎麼破?”
李飛虎脫口而出:“打死老虎!”
趙傳薪很滿意。
光是流氓,作為不大。
但流氓要是能有點文化就好了。
他笑著繼續說:“李飛虎,我說的話你能記住嗎?”
“能,道長所言字字珠璣,李某此生謹記。”
記住就好,記住就能傳播出去。
至少讓那些在快要餓死的時候、敢於站出來直麵淋漓的鮮血的泥腿子們,知道為何而戰。
趙傳薪給他們講了一些十分淺顯,還容易記住的道理。
又看了看手表:“好了,時間到,貧道帶你們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