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徐世昌和李光宗聯絡,他算是倚老賣老,聽聞李光宗沒有字,就給起了一個。
光宗,取自光宗耀祖,最早出自於元曲《曲江池》。
這個詞,放在名字裡過於招搖,有點顯擺的意思。
所以取字,就要壓一壓鋒芒,但還要正派,要貼合名字。
李光宗為人沉穩乾練,頭腦精明,為趙傳薪做事的這些年來頗有成績,知道些內幕的人,都曉得他是趙傳薪的頭號大管家、錢袋子。
所以他已經有了安身立命之處。
於是,徐世昌截取了《孝敬》中的: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已經立身,然後該行道。
行道立意高遠,遠比光宗要好聽的多,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其實,當時徐世昌也有將李光宗高高捧起的意思。
暗戳戳的告訴他:你小子立身行道,不能光顧著小家賺錢,要為大局考慮,要幫我除掉日本間諜。
而塞外,清軍搜捕凶徒無果,鬨的動靜很大,這風格很趙傳薪。
加上徐世昌求趙傳薪辦事,立即想到了他。
李光宗其實沒收到趙傳薪的消息,但他看報紙了,猶豫了一下斟酌道:“徐總督,你可知當時有座喇叭廟,死了一老僧,名為玄春?我們鹿崗鎮,對日本間諜敏感,我個人認為玄春即為日本間諜。此外,塞外風傳殺洋人者乃日本人,應是先生嫁禍給日本人。彆看此計漏洞百出,可百姓喜聞樂見。”
徐世昌打電話來,根本不是為了這件事。
但他為人圓滑,也因此為世人所詬病,此刻老毛病犯了,必須兜幾個圈子,先誇誇人再說。
他哈哈一笑:“趙炭工行事詭異,想來嫁禍日本人,隻是引蛇出洞之計。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問世間也隻有他趙炭工一人可行。”
李光宗也樂嗬嗬的胡亂敷衍了兩句。
什麼十步殺一人,先生十步不殺十人都算他心慈手軟了。
此時,徐世昌忽然語氣變得鄭重:“行道,有一事,還需你從中緩頰。”
李光宗多聰明,立刻猜到這才是老登的真實目的。
他都不想聽,立即道:“我人微言輕,沒人會聽我的。”
“不要妄自菲薄!”
“德薄能鮮,才疏學淺,實在不敢當,沒事的話,徐總督我先掛了哈。”
“等等,行道,老夫素來知曉你為人古道熱腸,樂於助人,這次算老夫欠你一個人情。”
李光宗捂著話筒“呸”了一聲,然後道:“徐總督,人情這東西,欠多了容易不還。”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徐世昌頓了一下:“老夫行事兼收並蓄,外間詆毀老夫為‘水晶狐狸’。可行道隨便打聽,老夫有人情必還。”
“是嗎?”李光宗眼珠子一轉:“那徐總督還請說說看。”
“咳咳,行道或許還未收到消息,趙炭工已然殺至灤州,正暴力奪取英商的開平煤礦。開平煤礦乃袁項城的錢袋子,當初被張燕謀那蠢貨給賣了,袁項城無可奈何,卻一直暗中圖謀。若趙炭工攪局,會壞了袁項城的大事,不若行道勸說趙炭工收手?”
袁大頭想解決事情直來直去,可徐世昌向來喜歡智取,所以根本沒說實話。
開平煤礦這樁公案,一直都沒個定論,其中是是非非牽扯甚多,就算當事人都迷糊,遑論外人?
他徐世昌這樣撒謊,李光宗必然也搞不清虛實,更不會聯係袁大頭查明實情。
李光宗果真如此,他遲疑道:“我隻能將你的話原封不動給先生說了,餘論待先生回複或見分曉。”
因為他知道,先生有時候做事很隨心,不計後果,偶爾真會鬨出亂子來。
徐世昌大喜:“行道果真是當世之傑,年紀輕輕可堪大任……”
……
周學熙來開平礦了。
他抵達礦務局後,發現走廊裡不見一個人影。
原來,威英和威爾遜擔心有些事情露餡,將管理層都趕到了九房,不讓他們出來。
當周學熙敲開辦公室門,隨著裡麵一聲略帶顫抖的“請進”,他推門而入。
辦公室中,兩個麵色緊張,又有些恭謹的起身迎接的威英和威爾遜懵了:“怎麼是你?”
他們還以為是趙傳薪來了。
周學熙也疑惑:“為何不見有人?偌大的礦務局緣何如此空曠?難不成九房管理者皆已辭退掉?”
威英怫然不悅,反問道:“周總辦,你為何來此?”
周學熙理所當然:“來為趙叔父交接煤礦。”
“啥?趙叔父?”旁邊威爾遜懵逼的問。
“哦……”周學熙想起來路上聽見趙傳薪昨夜凶神惡煞的事跡,腰板直了起來,鼻孔朝天淡淡道:“趙傳薪乃家父摯交,故我該尊稱他一聲叔父!”
原本還不情願叫,現在看來,出門高呼一聲:我叔趙傳薪。
試問誰敢惹他周學熙?
狐假虎威,周學熙是懂的。
威英和威爾遜目瞪口呆:“這……”
兩人心說你他媽臉皮可真厚,虧得你能叫的出來。
周學熙見兩人好像被貓嚇到的耗子戰戰兢兢,頓時更加得意,一擺手:“廢話休提,今日我來交接一應手續,且拿出來看看。”
爽!
威英是他的老對頭。
自灤州煤礦開礦以來,二者出招接招,你來我往,鬥的不亦樂乎。
打價格戰,起初周學熙還占上風,可後來他發現這些洋鬼子竟然敢賠錢賣煤,並且資金充足,這能將新開的灤州煤礦活活耗死。
周學熙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如今終於跟著趙傳薪吐氣揚眉一次。
而威英和威爾遜麵色突變,因為他們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他們覺得,趙傳薪如果在開平繼續產煤,那麼就會和灤州煤礦打架。
可灤州煤礦的總辦周學熙都來了,難不成兩人要聯手?
想到了這個可能,兩人冷汗涔涔。
還沒開始呢,計謀便折了一半。
對視一眼,二人都有些六神無主。
“你們這些洋鬼子,慣能琢磨壞心思,還愣著作甚?速速拿來。”
威英懼怕趙傳薪,隻得將資料全都交給周學熙。
周學熙毫不客氣,拽過一把椅子,翹著二郎腿開始看,嘴裡還哼著小曲。
他手指頭沾了沾舌頭,就著口水增加摩擦力翻著卷宗,腿還一抖一抖的。
看了半晌,忽然聽見走廊裡傳來郎朗誦讀聲:“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周學熙不禁抬頭。
威英和威爾遜麵色難看。
吱呀……
門開了。
趙傳薪右手捧著一本《孫子兵法》,左手背於身後,施施然走了進來。
他放下書,樂嗬嗬道:“讀孫子兵法,品快意人生。生子當如趙傳薪,月產煤炭十萬斤!賢侄啊,叔父將這本奇書贈予你,日後定要細細研讀,對你有好處!”
周學熙:“……”
先把更新時間恢複,明後天再補欠的那章,然後再慢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