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對趙傳薪的盲目崇拜,他鼓起勇氣上前,提高了音量喊道:“圖格傑,達聶耳……以往你們欺淩我,今日我拉布哈要來報仇了……”
趙傳薪在他背後嗬斥:“沒吃飯嗎?大點聲。”
拉布哈隻覺得頭皮發麻,腦袋一片空白。
聽了趙傳薪的話,無暇他顧,機械的大聲重複剛剛的話。
一群孩子,有的瘦小,有的還略顯癡肥,也有的虎頭虎腦頗為壯實。
他們嘻嘻哈哈的笑鬨著,渾然不將拉布哈當回事,指指點點品頭論足,滿臉譏諷。
拉布哈見了,有些不知所措。
趙傳薪繼續嗬斥:“拉布哈,你的膽子和勇氣叫狗吃了嗎?他們在嘲笑你,你還不反擊?他們每個人都兩條胳膊兩條腿,你是缺胳膊少腿還是怎地?”
拉布哈的恐懼還沒升騰,就被趙傳薪喝止住。
他氣勢洶洶的向那群孩子走去。
那群孩子怡然不懼,帶頭的圖格傑也反朝著拉布哈走來。
等離的近了,往日被欺負的記憶湧上心頭,看著圖格傑臉上的橫肉,和比他高半頭的身材,拉布哈又慫了。
然而,他本來沒聽見趙傳薪的腳步聲,剛想要回頭求助,卻聽趙傳薪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麻痹的,老子怎麼教你的?不要胡思亂想,動手,動手,動手,快,快,快,打服他……”
猶如魔音繞梁的一聲聲催促,讓拉布哈血湧上頭。
他“啊”的一聲,揮著拳頭衝了上去。
砰……
出其不意的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圖格傑的臉上。
圖格傑就孩子而言,確實長得足夠壯碩。
挨了一拳,腦袋隻是微微晃了晃,旋即大怒。
沒想到這個膽小鬼,今日竟敢還手打他。
他立刻就要上前扭拉布哈的胳膊。
可拉布哈的一拳,就如同打開了任督二脈,腦袋裡除了趙傳薪教他的格擋和出拳外空空如也。
“啊啊啊啊啊……”
他一邊大叫著,一邊揮拳如雨。
是了,姓趙的教我不要掄,要從體側出拳。
姓趙的說我已經會打架了,那我一定就會打架了。
我不能讓姓趙的失望……
圖格傑其實想要跟拉布哈摔跤,熟料這小子不按套路來,一直在揮拳頭。
劈裡啪啦一通打,圖格傑鼻血長流,鼻青臉腫,被揍的節節後退。
噗通……
終於倒在地上。
當然不是被打出硬直,拉布哈還沒那個力量,圖格傑士被絆倒的。
後麵倆孩子,一胖一瘦,想要上前幫忙。
拉布哈氣喘籲籲,就聽趙傳薪的聲音在耳後提醒他:“舉臂格擋,伺機還擊,不要慫,生死看淡,不服就乾。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哪怕你今天被打倒,至少你敢還擊,你就是英雄好漢。
隻要乾了,你就和你父親和你叔父一樣,被人敬仰。
隻要乾了,你就會在草原上揚名立萬。
上,上,上……”
我焯……
這聲音如影隨形,拉布哈本來有些力竭了,可體內突然又湧起一股莫名的力量,擋著一胖一瘦兩人的抓撓撲打,抽冷子一拳揮出,瘦弱的孩子腦袋往後一仰,然後捂著鼻子嗷嗷的哭了起來……
胖孩子有點發懵。
這時候,拉布哈又來了能耐:“啊啊啊啊……”
雨點一樣的拳頭,落在胖孩子的頭上,身上。
其實拉布哈已經沒什麼力氣了,打的不痛不癢,但是胖孩子卻怕了,挨了幾下之後,轉身就跑。
這幾個孩子隻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已。
圖格傑見左膀右臂都跑了,倒是沒嚇哭,但眼睛嘰裡咕嚕轉了轉,也起身跟著跑。
顯然也是欺軟怕硬之輩。
拉布哈慣性的又揮了幾拳,都打在了空氣上,狀若瘋魔,有點停不下來的意思。
然後他的後襟被人拎了起來,雙腳離地。
“好了,人都被你打跑了。”
拉布哈身體一顫,抬頭看看,果然看見往日欺負他的那群孩子發足狂奔。
他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次,趙傳薪沒有訓斥他。
慢慢等他哭完,釋放完,這才說:“行了,我們現在再去湖邊抓幾條魚,然後回去吃烤全羊。”
來到湖邊,趙傳薪將他放下:“你就在岸邊等待。”
拉布哈兩隻眼睛紅的像兔子。
趙傳薪笑了笑:“小女子暢遊山水中,豈能悠悠永遊山澗?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唯唯否否?大丈夫處世碌碌無為,與朽木腐草何異?今日頓開你的金繩,扯斷你的玉鎖,看趙某碧波湖上抓魚來,希望你今日方知是你。”
說罷,丟出兩塊天梯,拾級而上,淩空踏步,飛奔於湖水上方兩丈向下張望,待看見一條遊曳的草魚後,在空中一收天梯,整個人魚鷹般直直墜下鑽入湖中,再出來時肥大的草魚已然撲騰在手。
拉布哈瞪大眼睛,腦袋轟鳴,忽然覺得曾經那點委屈煙消雲散,心中再無恐懼……
……
彰武縣,徐家營子。
徐紅岩在一乾科爾沁旗草原漢子的護送下,回到了家裡。
他的父母和他的爺爺不可置信的看著徐紅岩。
“兒啊……”
“我的大孫子……”
全家動容,心酸,淚下。
先得好酒好菜,準備招待這群好漢。
然後,就開始打聽徐紅岩如何逃脫劫難。
徐紅岩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如同看見釋迦牟尼拈花的迦葉的微笑。
淡淡然,仿佛這一切如同夢幻泡影。
徐母哭的就差以頭搶地、哭暈過去。
“得好生感謝那位趙大師,若非是他,我兒難逃一劫,嗚嗚嗚……”
“是啊,趙大師仁義,恩同再造。”徐父深以為然。
徐紅岩沒接茬,反而問:“娘,你哭什麼?”
“心疼我兒,高興我兒回歸。”
“娘,心疼你兒,就不該將你兒送給土匪做肉票。”
“我……”他娘語塞:“這都是為了你爺,百善孝為先……”
徐紅岩微笑著打斷她的話:“所以我也該孝順,主動去替代我爺是嗎?”
全家人都不說話了,也不哭了。
徐紅岩他爹嗬斥:“這叫什麼話?我和你娘生你養你……”
徐紅岩再次打斷:“爹,你們生我時候與我商量了嗎?”
他爹:“啊這……”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和你商量的著嗎?
徐紅岩繼續問:“把我送去當肉票,我同意了嗎?”
他娘:“啊這……”
徐紅岩問:“你們生我養我,為的是什麼?是當肉票嗎?”
他爹回答不上來,惱羞成怒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養你,也是為了防老……”
“奧……”他爹惱,徐紅岩卻不惱:“感情,您老生我,也不跟我商量,就圖個傳宗接代和防老啊?傳宗接代和防老此事可與我商量否?我同意了嗎?做生意還講究個契約,你們可與我簽署契約?”
“你……逆子,當真是逆子!”他爹氣炸了:“難道這十多年的養育之恩……”
徐紅岩反而哈哈笑了起來:“笑話,你們搗鼓出來一坨肉,不能自理,棄之則死,你們不養誰養?你們當初若將我棄之荒野,說不得我就不必遭這一趟罪了。”
他娘的眼淚掛在臉上,卻是不哭了。
他爺滿臉痛心疾首——這孫子出去一趟,變得如此不曉事不可理喻……
他爹氣的身體亂顫。
來看熱鬨的七大姑八大姨,也紛紛將矛頭對準徐紅岩。
“這孩子狼心狗肺至此,真是叫人可歎。”
“苦了你們,竟然養了這麼個不孝順的兒子。”
“孝順,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我大清以孝為先,以孝治天下,真是反了天了……”
交頭接耳中,徐紅岩身敗名裂。
徐父想了想,以前兒子可不這樣。除了驟逢大難,定然就是那個對兒子影響至深的“趙大師”教唆。
所以最後他總結道:“定是那所謂的狗屁趙大師,讓我兒糊塗至此……”
徐紅岩聞言哈哈一笑:“六根束縛,牽纏已久。堪嗟淚光,戲裡筋鬥。閻浮眾生,涅槃哮吼。
爹,娘,好生招待這群漢子。
放心,待你們二位老去,我自當侍奉周全了結因果。”
親朋好友氣急敗壞的抨擊指責。
徐紅岩折了一根銀杏枝條,撰在手中,笑著回屋,口中還唱:“彆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本章完